晏鸿之没有做官,洪夫人的社交便以相好的朋友之家为多,官场上的社交往来都交给晏大奶奶。
晏大爷任户部郎中多年,晏大奶奶对京城的文官社交圈层自然熟悉。
“妹妹放心,你既然开了这个口,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晏大奶奶一口应下。
洪夫人看了她眼,道:“隐娘也十三了,丹娘,你既然在外走动,不妨多留心一二。”
程丹若对晏隐娘的印象,还停留在一个小萝卜头的时候,没想到居然已经要谈婚论嫁:“我还没给人做过媒,不知大嫂是个什么想法?”
晏大奶奶最关心的就是独女的婚事,洪夫人开口,肯定比她开口分量重,心中感激婆母,忙道:“她身子弱,又爱诗词歌赋,我寻一户人口简单的人家最好,不指望她大富大贵,衣食无忧便足够了。”
程丹若记下:“我一定留意。”
洪夫人面露困意:“时候不早,我该歇午觉了,你们姑嫂二人自个儿说话去。”
“不打扰义母了。”程丹若笑道,“我去大嫂那里坐坐。”
两人换到东小院说话。
晏大奶奶叫丫鬟唤了隐娘过来,拜见姑姑。
“姑姑安。”晏隐娘十三岁,不是记忆里的小囡囡,出落得亭亭玉立,衣裳首饰不多奢华富贵,却也清雅别致。
程丹若早有准备,将手上的一串珍珠拿下来,送给她当礼物:“许久没见你,这个拿去玩。”
小颗的珍珠不贵重,这种家常时刻送人不丢脸,也不会让人有负担。
晏隐娘接了:“多谢姑姑。”
晏大奶奶道:“下午别再读书了,仔细看坏眼睛,陪你祖父下下棋也好。”
“知道了。”晏隐娘笑盈盈道,“我上回赢了祖父半子。”
程丹若:“……”好强。
“你这孩子。”晏大奶奶好笑,却又舍不得说孩子,“你祖父要午觉,你先去裁衣裳,明儿给我好好缝件褂子出来。”
晏隐娘不大情愿地应下,去后院裁衣服了。
“大姑娘了,却还像小时候似的。”晏大奶奶感叹两句,转回话题,“瞧我,又说这些儿女经了。”
她沉吟少时,慢慢道:“曹阁老家的宴席,你大哥本事不够,还未去过,不过廖老太太办六十大寿,倒是有幸一睹。”
程丹若耐心倾听。
“廖老太太不好相与,精明得利害,规矩也严,底下的媳妇受了她不少磋磨,这两年岁数大了,听说平和些,只是换做孙媳妇受气罢了。”
洪夫人心性恬淡,不爱与媳妇争气,晏大奶奶嫁到晏家十多年,就没受过婆婆的腌臜气,故而看不惯磋磨媳妇的人家。
“早年自己吃的苦,都要还到孙媳妇头上。”晏大奶奶说,“廖太太从老太太手上熬过来,也不是简单的,你要多小心。”
程丹若:“多谢大嫂。”
“各部的郎中、员外郎、主事,我们来往得多些。”晏大奶奶沉吟,“这些人别看官不大,六部的什么事,都是他们去做,就像你大哥,上头的侍郎尚书,有时候顾着内阁,发话下来,该怎么办,办到什么地步,都有讲究。”
程丹若点点头:“我省的。”
“这些人里,人和人也有不一样的。”晏大奶奶道,“有的是家里恩荫,挂了个郎中员外郎的衔,却不大干事,不过传传话,自己拿些好处,都是底下人跑腿办事,他们家的媳妇平日里不同咱们来往,都是高门大户的应酬。”
顿了顿,又冲她笑,“不过依姑爷的身份,想来也不敢给你难堪。”
程丹若适时露出笑容:“面子上是一回事儿,私底下是另一回事了。”
晏大奶奶见她承情,自然更有劲头,浅浅抿口茶,道:“正儿八经进士出身的人也分两种,一种是家大业大,老家薄有资产的,这种人家来往最是省事,不斤斤计较,又没有太大架子,你帮我我帮你,人情就处出来了。”
程丹若明白,晏家就是这种情况,海宁大族,出过大官,底气犹在,故而做事不卑不亢,交友广泛。
“最怕的是寒门弟子。”晏大奶奶叹口气,“不是我瞧不起人,只是请她们赴宴最为难,请得次数多了,她们难免要回请一二,可家里住的是租来的院子,又小又腾挪不开,过节过寿让她们送礼,也是好大一笔钱,不请呢,又怕人家觉得瞧不起她们。”
“这可怎么办?”
“只能回礼的时候,添一点回去。”晏大奶奶道,“厚道的人家领你的情,今后往来便方便了,如果遇上爱贪便宜的,拿次的礼赚你的好礼儿,可请可不请的时候,不请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