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两人就以父女相称,游走在闹哄哄的大地上。
等到后来秦奶奶长大了,老游医更老了,老得走不动了,两人就寻了个北边的屯子住下来,从此以给乡亲们看病抓药卖膏药为生。
再后来秦奶奶就嫁给了在地主家做长工的秦爷爷。主家虽是地主,人却很好,对待长工佃农们很是和善,可惜再后来因为各种原因,主家全部去了海外。
那时候主家也问过他们夫妻要不要跟着一起走,秦爷爷秦奶奶乡土难离,就留了下来。
在秦奶奶看来,那位主家是格外睿智的。当时她还不懂主家离开前为什么要看着他们叹气,还特意给他们一家三口都弄了份伪造做旧了的卖身契,并叮嘱他们好好收着,以后可能会有大用。
等后来,果然靠着这些卖身契保全了他们一家子,现在外头那些风波也打不到他们这个盖了“旧时代被压迫的奴隶”身上。
秦母虽然不知道婆婆一辈子具体都经历了些什么,不过她知道婆婆确实有一双透彻的眼睛,因此很能听进对方说的话。
在秦奶奶说了好几个关于孩子年纪小小就做尽恶事的例子后,秦母才不再郁结于心。
房间内。
秦爷爷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秦父进来后招招手,让人坐过去。
秦父坐在床边凳子上,秦爷爷还招手,他就坐到床边上。秦爷爷依旧招手。
秦父就以为老父亲是有什么话要跟他说,赶紧俯身探头靠过去,没曾想他刚把耳朵凑过去,一双干枯瘦削的手就颤抖着轻轻抚在他后脑勺,力量轻缓却坚定地把他按在了同样干瘪瘦削的胸口上。
秦父浑身一震,在老父亲清浅地叹息声中,才刚压下去的眼泪顿时汹涌而出。
听到老儿子的哭声,秦爷爷又忍不住叹气,什么都没说,只是费力地轻轻拍着他的背,就像很多年以前那样。
等人哭够了,不好意思地坐起来背过身抹眼泪,秦爷爷忍不住边咳边笑:“你啊你,在你爹面前还这么要面子做什么!”
秦父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地说:“没有,我就是,一会儿被孩子看见了。”
等他收拾好心情,秦爷爷才示意秦父把他抱到旁边,而后指了指自己刚才躺着的床板:“这里面,有秦梅想打听的东西。”
秦父一惊,下意识就要拿东西把那边盖住。
秦爷爷翻了个白眼,对自己这傻儿子无语了:“你盖住做什么,老头子我还要躺在上面呢!”
秦父讪讪一笑,把东西扒开,重新将褥子抻平。
秦爷爷其实是十分不想跟儿子说那些话的,因为他知道自己说了,儿子得天天抹眼泪,还得是偷偷哭那种。
这可是他一辈子唯一养大的孩子,秦爷爷想到老儿子哭的时候自己没办法安慰,就觉得心里跟刀割一样。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他已经拖了这么多年了,最近身体是越发不济了,去年过年打扫屋子的时候开窗透了一小会儿的风,他就一直咳嗽到今年开春都还没好。
秦爷爷怕自己再不安排好后世,等他走后这一家子都落不到个好。
秦父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刚擦干的眼泪又忍不住默默淌了下来,一边伤心一边自责。
秦爷爷咬咬牙,硬着心肠交代:“我知道你刚才是拿了秦梅的把柄才把人撵走的,我想想,肯定不是她夫家的把柄,就只有她自己的个人作风问题了,是不是?”
秦父抹着眼泪点头。
秦爷爷摇头断言道:“这把柄拿捏不住她多久,怕就怕她找不到东西,最后豁出去了跟她认识的那个红袖章......”
秦父一惊,都顾不上擦眼泪了,呐呐道:“不、不会吧。”
现在这年头,红袖章是好惹的?轻则被抄家,重则家破人亡,秦梅真那样做了,她自己能得个什么好处?
秦爷爷见他对大孙女所谓的良心亲情还存着一分希望,冷哼一声,毫不留情斩断他这点念想:“要不然你以为我是怎么知道她认识红袖章?”
秦爷爷躺在家里,秦家人也没消息灵通的人,他能知道,肯定只有秦梅自己说出来。
可她为什么会在瘫痪在床的老爷子面前说?
想到那个可能,秦父的心头又是一沉。
这是不孝女套话套不出来,有些不耐烦了,在拿言语点他老父亲呢!
秦爷爷见他神色坚定下来,这才松了口气,又把声音压低了几分,如此这般吩咐了一阵。秦父先是迟疑:“老三那里,合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