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秧苗床上的苗子长得青油油的, 根系发达, 根茎茁壮。
大队长和几个种地的老把式私底下一碰头,而后大手一挥,让各生产队小队长们通知下来, 傍晚下工后在大队部的坝子里开春耕动员大会!
这可是一年仅两次的大事情, 社员们都不敢马虎,纷纷加快手里的动作,早早下工后回家吃了饭,而后或是拿电筒或是带板凳, 携老扶幼呼朋唤友一起踏着傍晚霞光的余晖, 从四面八方往大部队青石院汇聚而来。
秦松也和初雪一起过了河, 刚到院坝上就看见初雨在黑压压的人群里边蹦哒边向他们挥手:“这里这里!秦松,幺妹!我们在这边!”
初雪见状, 拽着秦松胳膊就要挤过去。
秦松垂眸看了一眼她自然而然勾在自己臂弯处的手,状似无意地一抬手虚虚搭环在初雪肩膀处, 让初雪的手自然松开, “小心一点,别被人踩到脚。”
初雪都没注意到对方避开的动作,乖乖应了一声“好呀”,就在他的保护下挤过人群来到初雨那边。
不仅初雨,初雷和张淑芬初怀友都在这边, 另外还有初雪的奶奶以及她大伯一家。
秦松先同几人问候寒暄,而后弯腰同初怀友说:“爸, 我朋友刚才招呼我过去,可能有点事,回头散场的时候我来接初雪。”
初怀友对这个长得斯文又会写文章,最主要的是既尊重娘家长辈又爱护他闺女的女婿是十分满意的,闻言笑着点头,还拍了拍秦松肩膀:“放心,你去吧,不会让雪丫头被人挤到的。”
秦松又笑着同样跟张淑芬以及初奶奶初大伯大伯母都说了一声,礼仪妥帖到了才转身又挤出去。
等人走了,初奶奶还在伸着脖子瞅呢,一边瞅一边跟两个儿媳妇嘀咕:“这小子,长得是越来越好看了!”
倒不是脸越长越好看,而是秦松如今越发妥帖的行事和温和包容的气质为他增添了几分成熟男人的魅力。
老一辈的最看中的就是稳重可靠这一点。
以前初奶奶可不怎么喜欢这个城里来的孙女婿,奈何事情发展得太快,都没回过味儿来,初雪和那个知青要结婚的事就传开了。
说起这个,初怀友跟他大哥初怀民也这么觉着。
当然,他们都是传统的大男人,心里点头,面上还是笑呵呵没说什么。
倒是张淑芬和她妯娌会说道几句,但也考虑到还有大伯家没结婚的堂侄女,不至于说得太露骨。
至于初雪么,到底还是未经历某些私密事的十八岁少女,结个婚也是懵懵懂懂的,还有些脱不开的小孩子心性,一坐下就被她二哥拉着问最近几天秦松有没有跟她说什么新故事,因此也只在听到奶奶的夸奖时与有荣焉的脸红了一下,很快就转开了注意力。
另一边,重新挤出人群的秦松并没有想好要去哪里,只是寻了个背光处,于大树的阴影下眺望夜幕四合之下的乡村原野静静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脚步声渐渐靠近,最后停在了他旁边。
王猛粗犷的声音响起:“老秦,你咋在这里躲着?害我一通好找!”
秦松眉心一跳,问:“你挤到里面去问初雪他们了?”
王猛不明所以:“哪啊,里面那么多人,挤进挤出的,我废那劲干啥?你长得这么俊,随便找个大娘问一问就晓得你往这边来了。”
知道是自己神经绷得太紧,一听就想到王猛去问初雪,然后自己说和朋友有事的谎言就被戳穿了。
——毕竟打从前阵子迎新活动后,初雪就知道他只和王猛交情好。
秦松心情有些烦乱,问王猛找自己做什么。
王猛左右看了看,觉得这距离不够保险,勾着秦松脖子又往院坝下面多走了一段路,这才压低了声音说:“上次你让我帮忙讨债的事,你忘了?”
秦松沉默。
他还真差点给忘了。
秦松:“所以现在怎么样了?”
说起这个,王猛就忍不住先“嘿”了一声以示惊奇:“老秦,你是不知道啊,这个袁慧兰到底跟多少人借过钱借过票,有些甚至还借了吃的穿的用的。”
说是借,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究竟是什么情况。
一个“借”字,不过是某些不可言说的遮羞布,在这年头,大家在感情上都很委婉隐秘,像袁慧兰这样毫无顾忌地收男同志的各种东西,哪怕没说明白,但从某种程度上而言,已经有了那个意思。
秦松想到原身眼巴巴送去的各种布料吃食,一时也是静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