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雨种红薯,为的是土壤湿润,有利于红薯藤扎根,红薯生命力顽强,只要根系扎进了土壤里,便是缺水也不怕了。
若是错过了这场春雨,稍晚些再种红薯,单是从水田水库里挑水上山浇水就能累趴一众大老爷们儿。
社员们干得热火朝天,可刚来的几个知青却无法理解这种冷不丁一下子忙累的节奏。
娇气的新知青钱宝珠最先受不了,丢下剪刀没好气地抱怨:“都下着雨了还干活!这是晚一点就要饿死吗?到处都湿漉漉脏兮兮的,烦死了!”
坐在她旁边的老知青王璐皱了皱眉,回头看了一眼旁边另一波剪红薯藤的社员,赶紧给她把剪刀捡起来,小声劝说:“对农民而言一年里最不能马虎的就是两个时候,一个是春耕,一个是秋收。平时大队长人很好,可要是有人敢在这两个时候生事端,他脾气可就不大好了。”
钱宝珠顶看不上王璐的,王璐已经下乡六年了,今年该是第七个年头,甭管刚来那会儿如何水嫩,现在也已经跟村里的妇人差不多了。
偏偏这人还自以为领头人,总爱对他们东管西管的。
钱宝珠非但不接剪刀,还丢下红薯藤:“我还偏不信了,他能把我怎么着?我可不是你们这群无依无靠的软柿子,谁敢惹我?有他好果子吃!”
其他人闻言彼此看了看,不管表面如何,心里对此说法很是不屑一顾。
钱宝珠要是真有什么了不得的背景关系,现在又怎么会在这里?不过这话大家都没接,王璐也没了耐烦心,把剪刀往旁边一放,自己低头动作迅速地剪藤蔓去了。
大队长看在他们是知青的份上,给安排的任务不算重。可要是他们剪半天才剪一两背篓,大队长可能嘴上不说什么,下次肯定不会再给他们安排这样轻松的活儿了。
这回王璐还是因为要带这几个新知青才得了这样的差事,除了身体比较弱的宿芳和她一起,其他老知青都去干运输红薯藤上山的活去了。
别看红薯藤不重,可背着满满一大箩的东西再去冒雨奔波,路上全是泥巴路,有草的地方还好,没草的地方走一步滑三步的,光是走路就够把人累死累活的。
她一点也不想在大队长那里落个不会干活的名头。
钱宝珠见自己都这样说了,竟然一个捧场的人都没有,她还有一肚子炫耀的话呢。
眼见着人气得够呛,宿芳觑了一眼旁边皱着眉仿佛在忍耐着什么的少年,垂眸斟酌了片刻才柔声劝道:“钱宝珠同志,这下雨天你一个人呆在知青点也无聊,不然你就坐在这里动动手,就当是玩。我和王璐同志手熟,我们多干点也没什么。”
王璐心头一堵,紧了紧手里的剪刀,到底没说什么反驳的话。
都一起生活多少年了,知青点里除了吴红秀那个眼睛被shi糊了的,其他谁还看不出来这个宿芳是个什么玩意儿?慷他人之慨的事又不是第一次做。
反正她说她的,自己做自己的。王璐这么劝了劝自己,心态才重新放平。
钱宝珠一听这话,撅了撅嘴,到底又重新拿起了剪刀,不过就像宿芳说的那样,她还真当成是在玩了,剪着剪着就不好好剪了,一会儿把红薯藤剪得稀碎,一会儿把红薯藤卷在一起套成花环。
一身流里流气却穿衬衣皮鞋下地的男知青嗤了一声,起身拎着自己那个篮子往旁边不认识的大婶大妈圈子里径直一挤。
社员们都看着他,男知青理直气壮:“看什么看?我剪不快来蹭一下,下午给你们带奶糖!”
说完皱了皱眉,一条腿伸直了摸裤兜,掏来掏去,就掏出几颗大家没见过的坚果。
男知青数了数,松了口气,起身给每个人发了一颗:“兜里就这么几颗,大家先凑合一下,下午给你们补上!”
大婶大妈们面面相觑,在短暂的沉默过后又继续干活。
只是才干了一会儿,男知青又不乐意了,“婶子嫂子你们怎么不聊天了?刚才我就竖着耳朵听半晌了,那个钻苞米地的到底咋样了?”
大婶大妈们:“……”
男知青:“对了,刚才那个是新疆带回来的坚果,坚果你们吃过吗?就跟咱们这里的核桃啊花生属于一类的,得剥壳,可别傻不愣登把壳一起咬了,小心磕掉大牙。”
大婶大妈们松了口气,重新有了个笑模样。
得,这还是个看起来不好惹,实际上还挺好的小伙子。
很快男知青就感受到了大婶大妈们的八卦力度,可惜这股力度转眼间就冲到了他自己身上。
“小伙子长得真俊!比你们那一伙里那个总冷着脸的那个小伙子还俊!你叫啥名儿啊?谈对象了吗?家是哪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