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云看了听竹一眼,好似知道她是对方的得力心腹,便也没有避讳,压低声音道:“皇后娘娘派人给德妃娘娘赐了鸠酒,但是德妃并不遵从,还声称要见兰婕妤一面,只有见了兰婕妤才会顺从旨意自裁,德妃乃是上了金册的皇妃,皇上也未曾降位份,届时还是会以妃位下葬,所以这最后一程能体面点还是体面点,故而皇后娘娘想请兰婕妤去一趟,也算帮了娘娘一个忙。”
沈榆沉默了下来,倒没有一口应下。
见此,纤云又跟着道:“听闻兰婕妤想接母亲进宫团聚,皇后娘娘已经给尚宫局下达了懿旨,这人明日便可进宫。”
“德妃娘娘尽早自裁,无论于谁都是一桩松快事,您说对不对?”
沈榆淡淡一笑,语气温和,“既是娘娘吩咐,嫔妾自然照办。”
闻言,纤云也点点头,“毓宁宫外的禁军已经撤了,兰婕妤想何时去都可以,只是莫要拖太久,不然皇后娘娘也不好交代。”
沈榆瞥了听竹一眼,后者立即把人给送出去。
片刻后又走了进来,似有忧虑,“主子当真要去?”
这个时候能尽量和那边划清界限自然最好不过,可若是送走了德妃,难免不会惹人闲话,毕竟主子曾经也算是德妃提拔上来的,如此一来反而会被指忘恩负义之辈。
“为何不去?”沈榆抿了口清茶,目光清明,“皇后娘娘吩咐自然要照办,他人如何说不要紧。”
最重要的是皇上怎么看。
是德妃要见自己,而不是自己非要送对方一程,倘若这个时候忙着避嫌反而透着心虚,不如大大方方,德妃是怎么倒的,霍荀心里岂能不清楚,她是绝境下挣扎求生,而非为自己谋利,但陈妃就不一定了。
在她手里走的人多了,多一个少一个都无关紧要。
皇后说的对,德妃早死对谁都是一件好事,所以她并没有拖沓,当即便去了毓宁宫。
如纤云所言,毓宁宫外头的禁军全撤了,往日光鲜亮丽的宫殿此刻人烟萧条,只有主殿门口守着一队禁军,以及送鸠酒的太监。
“奴才叩见兰婕妤。”太监看见她连忙行礼。
沈榆微微颔首,“公公将这个给我即可。”
自然知道德妃要求见兰婕妤,先前送去的鸠酒都被打翻了好几次,如今看见对方过来,太监自然是连忙把这个烫手山芋递给听竹。
迈入内殿,里头一片狼藉,满地都是碎片以及破碎的桌椅,显然被幽禁的这段时间德妃把气都撒在了这些东西身上,毕竟也没有人给她来折辱了。
此刻贵妃椅上正靠着一名华服艳丽的女子,发髻上是华贵万分的珠翠,身上穿着流云锦裁量的铅丹捻金鸾鸟朝凤宫装,凤眉细长,盛颜万千,好似依旧是往日那个高高在上一手遮天的德妃。
“嫔妾见过娘娘。”沈榆屈身行礼。
德妃忽然抬眸,眼中全是嘲弄,就这么定定的望着眼前这个被她一手提拔起来的女子,时至今日,对方与当初一如既往的谦逊恭敬。
“此时还要惺惺作态。”她目光毫无温度,声音充斥着讥讽。
从一个卑贱的宫女,在她身边虚与委蛇这么久,如今一跃成了炙手可热的宠妃,这如何能不算一份本事。
倒是她一朝养虎为患,让这贱婢给反咬一口,不然岂会落得如此下场。
“若无娘娘提拔,嫔妾岂能有今日。”沈榆神色认真,“娘娘往日种种教诲,嫔妾时时刻刻都谨记在心,一刻也不敢忘。”
德妃五指逐渐紧握,目光冷厉,“奴才就是奴才,你一天是本宫的奴才,这辈子都是本宫的奴才!”
空荡荡的内殿一片狼藉,沈榆迈过碎片,自顾自坐在了软榻上,随手拨弄桌上的棋盘,“牡丹花好空入目,枣花虽小结实成,那么多棋子,往往都是一子定输赢,其实并无任何不同,只要结局令人满意即可。”
死死的瞪着女子,德妃突然起身,一步一步走了过去,听竹立马脚步挪动,似乎怕她做出什么不利的事。
沈榆摆摆手,继而率先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德妃目光冷然,却还是耐着性子放下一颗黑子。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流逝,望着这黑白交错的棋盘,德妃握紧拳头,面上全是痛恨与讥讽,犹记得这个贱婢当初说不会下棋,原来从一开始就是在包藏祸心伺机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