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为人从细节上可见一斑，即使她没看过原书，也会被青年话里的真诚给折服。

主角从容不迫的应对显然刺到了少年道不明的自尊心，他垂眸看甘鲤一眼，被踩一脚的火气延时涌了上来。

话里迸出火星子：“果然是个令人敬佩的君子，世上确实没有这么多的‘好人’，至少在场的，只有顾大人一人。”

他把甘鲤排除在外，顾如晖漆黑的眼里平静无波，等着语气夹枪带棒的少年继续其未说完的话。

杜清宴的语气里带着嘲弄：“你可知这一切都是人算计好的？甘...”他顿了顿，“如果真有‘林鱼’，她会如犯了疯病般把把柄交到你手上？”

“她只不过是迫不得已才交付得如此爽快罢了。 ”

丝毫没被他话强烈的主观情绪影响，顾如晖不假思索地开口道：“以己度人，大义灭亲这件事，即便是我也不一定就能痛快地做到，况且她也有机会暗地里独占一两分，可她并未这样做。”

没看出来，他居然这么油嘴滑舌。

少年本意只是想拆穿这伪善之人的嘴脸，因此就算情急之下也不会说出甘鲤不好的话来，见他夸奖她，比起瞬间涌上来的得意，心里更多的是不满。

他不需要这人来夸奖她，但几种心情交织错杂，竟然诡异地沉默起来。

他不攻，自然有人会抓住时机反攻，“你莫不是胁迫于她，才让她坐在这里一言不发？”

怒火卷上胸膛，心头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细细地啃食，杜清宴反而一改方才恶劣的态度，露出个虚伪至极的假笑：

“比起顾大人，我当然不是什么好人，胁迫她这种事，自然是做得出来的，况且我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这人突然发什么疯！

甘鲤赶紧跳出起来圆场，第二个赌是她赢了，可不能因为黑莲花这阴晴不定的性格给搅和了。

她无奈地拍拍黑莲花的手，示意他安分点，对着顾如晖说道：“顾大人误会了，这次他没有胁迫我，是我和他打了赌。”

少女如赤子般目光真诚：“顾大人放心，他已经不会再做之前那样的事了，这人甚至都离家出走了。”

听见少年用极轻的声音冷哼一声，好似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甘鲤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是不是把他描述得像个熊孩子，还是特别熊的那种。

“……”

顾如晖沉默半晌，他们还没有解释少年一开始的那句“他也和我一样”究竟是何意，不过联系后边的对话，似乎可以窥见一点真相。

至于甘鲤说的话，他想信，但是也不敢完全信。

他们受了杜清宴好几次帮助不假，接头的人传递京中消息时也提了一嘴，当时只觉得奇怪，对于注重名声门风的杜家，居然会放任这样的消息流出，想着或是谣言，不料竟然是真事。

只可惜，他们要做的事太重要了，容不得半点差错，这恩不能直接对等换成信任。

他们敢百分百相信甘鲤，但是却不敢相信杜太傅的儿子，即使眼前脱去伪装外衣的少年看起来真实了不少。

意料之中的沉默，甘鲤也不强求事情都能朝着最理想化的程度发展，她不带任何犹豫，直接开口道：

“其实这个世界上没有林鱼这个人，顾大人可以理解成...理解成有人希望顾大人的志向能够成为现实，特意选了我来帮你。”

“……”

沉默被拉得更长，她只能听见身边杜清宴似是嘲笑的鼻息。

不是每个人都像黑莲花一样有良好接受能力的，就算是他，一开始都想借别的事，随手除掉她。

但甘鲤就是想赌一把，如她所愿，沉默后，顾如晖迟疑着开了口：“那...林姑娘的真名是什么？”

他竟然接受这个说法了！

本来还不抱希望的甘鲤像中了彩票一样欣喜若狂，下意识就要把自己的名字说出来——

“名字只不过是个称呼，为了方便，你就直接叫她林鱼好了。”

在场最讨人厌的少年生硬地插了进来，破坏了由人间珍贵的信任构成的温情。

甘鲤奇怪地看他一眼，刚想不管不顾继续说出自己的名字，看见杜清宴眼里如将要爆发的火山般几乎喷涌而出的情绪，莫名瑟缩了一下。

顾如晖也不强求，他懂得如何给人递台阶下，“既然如此，我以后还是叫你林姑娘吧。”又看向杜清宴，以同样的语气开口：“那我也叫你杜公子，可以么？”

也许是因为甘鲤的让步，杜清宴竟然十分给面子地点了点头，总算有了点该有的礼貌。

顾如晖慢慢道：“只有我一人，不能做决定，这件事还需同其他人商量，请杜公子见谅。”

心底暗自不合时宜地咂舌：这少年醋劲太大了，就连他都看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