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偷瞄了眼对面一脸认真的主角, 侧头，又刚好对上黑莲花高调扎眼的笑脸，甘鲤只能不服气地承认：“第一个赌, 是我输了。”

杜清宴果然当得起反派智商天花板的名号，心细如发，从林府分别那天顾如晖对她之后的去处表示担忧时, 这人就隐约有了猜测——

他怀疑顾如晖和他一样，不会被系统强加的身份影响记忆。

这是那天少年自称要“乖乖任她摆布”后提出的第一个赌约, 他们一共打了三个赌。

最近这段日子以来，显少能像现在这样完全压过甘鲤一头, 少女秀美脸庞上没藏住的, 输了赌约后的不甘看得尤其顺眼，她羽扇似的睫微微下压，气鼓鼓的, 像只快鼓起来的河豚。

杜清宴因恶作剧未得手的不快散了几分, 因此对着讨人厌的顾如晖, 也有了几分好脸色。

这人什么都不知道，怪可怜的。

表面谦虚懂礼实则性格恶劣的少年，大发慈悲地开口道：“她根本就不是林鱼。”

他一字一顿，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刻意把“林鱼”这个名字咬得很重。

顾如晖早有心理准备，此时面上也并未露出半分惊讶的神色，格外冷静地观察着每个人脸上细微的表情，仿佛这是一场事关重大的谈判。

他不惊不乍，杜清宴嘴角的弧度失望地往回敛了点，也对，如果这人真的如此蠢笨，她也不会拼命与自己周旋，早就放弃挣扎了。

电光火石间，心中划过挑衅的念头，少年缓缓开口：“顾大人就不怕我骗你？毕竟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桌下的甘鲤狠狠又拧了他的手心一下，难不成真是主角与设定的反派天生气场不和，这人怎么一见了书里的主角，就像只凶猛的斗鸡似的。

她用眼神无声地控诉他：别卖关子了，快点给我说正事！

他这么一说，顾如晖当然不会觉得他在骗自己，眼前少年性格出奇的刁蛮，与他之前见到的，乃至传言中的形象丝毫不符。

顾大人自然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他有意想看自己在他手下吃瘪，那他自然也可以靠自己往下思考，回避少年不知从何处生出的恶意。

青年略微思索，语气平稳地开口：“我从不信怪力乱神之说，但若说是人为安排的，那背后的人势力与实力皆不容小觑，能演出如此一场大戏。”

他想到了茶馆里凑巧出现的谈论者，以及林府里的姨娘与小庶子，巧合得像是人为安排好的。

朝夕相处十几年，后者不可能会错认林鱼这个人，当时他根本不会联想到“林鱼是假的”这个地方去，如今回顾细节，发现眼前的少女对这些人似乎不太亲近。

如果不是眼前人实在讨厌碍眼，倒是个不错的消遣玩具，杜清宴提前锢住少女柔软温热的手，以免她又恼羞成怒来挠他的手心。

他对着面前端方挺拔的青年，语气骤然变得有些恶毒：“这世上自私自利的人总是活得更痛快，顾大人自己公正无私，难不成还天真地以为其他人都同你一般？”

听着这宛如传销洗脑现场的话术，甘鲤虽然相信主角并不会因此就放弃自己的信念，但仍旧忍不住没由来地发慌，隐隐约约感到不痛快——这黑莲花怎么还是这么坏。

好像他本来就是黑色的，再怎么褪色，也不会露出一丁点突兀的白。

杜清宴在诡辩，但是因为赌约的内容，她不能出声制止他，只能暗戳戳地做些小动作表示自己的不满。

可惜手早就被提前给锢住了，甘鲤只能愤恨地踩了他一脚，他没有躲，居然踩中了！

少年吃痛，可架不住心里痛快，透亮的眸子里是淬了毒般肆意的笑意。如果眼前这人不出现，或是再晚一点出现也好，他就能多过一段足以用“幸福”形容的时日。

可就是因为他的出现，他的存在，这些以往多年从未体会到的幸福，成了一笔利息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借贷，让他体会到了千百倍的煎熬。

宛如拼上全部身家的赌徒，与之前那般浑浑噩噩的日子相比，甜蜜与痛楚都进入了他的世界，一个极乐天堂，一个无间地狱。

顾如晖惊讶于少年眼里流淌着的如黑泥般涌动着的恶意，他暂时想不懂，出身士族且养尊处优的少年，会从哪里养出如此偏激的性格。

小心翼翼不触及他的伤处，顾大人遵循自己的本心答道：“我幼时受过恩师的帮助，立志后也只严于律己，并未苛求过他人。”

甘鲤心中惊叹，所以说主角就是主角呢，品性非常人所不能及，即使黑莲花恶人先告状，气焰嚣张得她都觉得有些可恶，他竟然依旧平和以待，温和如暖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