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侯是我未亡人+番外(4)
这楼阁从外面看来虽是气派古雅,在金碧辉煌的皇宫里却总显格格不入,内里更是比不得后宫繁丽,皇帝却极爱这里,常携皇后登楼观景,有时也召见臣子清谈,累了就在此睡下。
却很少有人知道这栋楼阁是当年叶轻舟画的图纸,叫皇帝看中了盖在皇城里,如今叶轻舟回朝,皇帝在这里见他,也是亲厚的意思。
“关外境况不太好。这几年连年天灾,奴隶牛羊都饿死过半,眼见着一年不如一年。若非如此,我未必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收服他们。”叶轻舟道,“天灾又兼战火,内政也是一团乱,据我看这一仗打完,关外元气大伤,没个三五十年他们缓不过来,我以为可以开设互市,建立北方都护府,再要求联姻,如此一来既可监视他们的动静,也彰显了我朝气度——边境百姓生活困苦,开设互市的话往来商交,想必日子也能好过一些,如此一来,至少可保二十年北境平稳。”
皇帝道,“我也是如此想的,一应事宜最近会在朝会上细论,你还要辛苦些。”
“至于张荣贵,”说至此处叶轻舟正色,“我在他身上发现了些东西,想必陛下刚才已经看过了。”
皇帝摇摇头,“他可真是……给我送了好大一份礼啊。”
叶轻舟低声道,“还没来得及审。不过我大致能猜到些,是安王如今尚有不臣之心?”
“他从来都有,只是我没想到他这两年越发长能耐了,礼部户部皆有他的人,大笔税银不入国库,倒都往江南去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啊。”皇帝笑了一声,“我本来念着到底兄弟一场,还是让他过安稳富贵日子,偏生心这么大,叫我如何留的下他。要不是想趁此次将先皇后在朝中留下的势力清一清,哪能容这些人留到现在!”
“这些事我心里都有数。”皇帝复又道,“你远道回来,不提这些了。你过来,咱俩下一局。”
叶轻舟自年少时对棋艺就很不擅长,宁愿去练字也不愿意多下下棋,相反皇帝就很喜欢,是以每次都喜欢拉着叶轻舟下,连战连胜。
叶轻舟下了两局,感觉自己的棋艺八年来没有丝毫长进,索性把白子一扔,不玩儿了。
“你在战场上连战连胜,棋盘上却一局都输不得,可见心胸还是不够宽广。”皇帝笑话他。
我心胸不宽广输不起,那也陪你玩这么些年,够意思了。叶轻舟懒得理他,嘴上应付道,“我要那么宽广的心胸干什么,我又不当宰相。”
这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一弯残月高悬,皇帝没有令人掌灯,满地泄银般的流光。叶轻舟懒散的靠在椅子上眯着眼睛笑,伸出手张开五指,仿佛是要抓一把月光似的。
他黑发如缎,发髻也歪了。形容不整,清贵气中添一丝落拓,生就一张跟女人讨债的脸,风韵尽在眉梢,情丝悉堆眼角。不笑时矜贵冷清,笑起来眉目含情。
身上也不是下午那身灰袍子了,一身青衣遍洒竹纹,月光清泠泠在缎面上滚来滚去,一双手伸出来,十指间尽是薄茧,伸手抓一把月光,月光就仿佛在他指尖流泻,时光和磨砺并未折损他的风华,反而为他增添凛冽醇厚的气度,果然是与京城的少爷们大不相同。
怪不得就有人巴巴的来求,好好的嫡女当续弦也要嫁进长宁候府。
皇帝本来不大想和叶轻舟提这个事情,怪尴尬的。但又看他状态总算比十年前好太多,不禁想到皇后的嘱托,也觉得皇后的提议有道理起来。
“轻舟啊。”他清了清嗓子。
叶轻舟抬头。
“和国公家大小姐你有印象吗?”
这个句式,听起来仿佛有些耳熟。叶轻舟啊了一声,抬头用一个难以形容的眼神看了皇帝一眼,知了圣上的雅意。
“国舅爷,朝中清流领头世家,我怎么也不能没印象吧。”
“我没问你这个。”皇帝道,“他们家大小姐说四年前曾承蒙长宁候救命之恩,自此情根深种,愿为长宁候继室,不求你长驻京城,不求你不纳姬妾,只求一个陪伴你的位置,等你等了四年,都等成老姑娘了。”
叶轻舟:“……啊?”
“本来我算是良安的兄长,怎么也不该我和你提这个事。”皇帝叹道,“可皇后实在心疼幼妹,千求万求让我来问问你,我心里想着良安也走了很多年了……”
叶轻舟斜眼看他。
“逝者已矣啊!”皇帝低声道:“生者要多保重。轻舟,我知道你心里有愧,但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找一个人陪着,不管怎样都比一个人好吧?和国公家那姑娘我见过几次,容貌性情都很好。想来如果良安泉下有知,也不愿见你如此,你实在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