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逢君(99)
路过假山的时候,铜雀却是捂了她的嘴巴带她隐在了暗处。
那一日的国宴,所有的朝臣都来了,她太小了,并不认识人。
铜雀也不知晓,却仍是带她躲了起来。
只因为那两人谈话的内容,实在荒唐。
风声稍动,直到什么都听不见了,她们才走出来。
铜雀抱起她就往回跑,跑得很快。
等到关起门来,铜雀才松开她的手。
“铜雀,刚刚那是什么意思?七皇兄,不是母后生的吗?”
“公主慎言!”铜雀是惊慌的,或许连她一个小小的宫女也不敢相信自己会听着这般事情吧。
“可刚刚那个哥哥说……”
“公主,我们什么都没有听到。”铜雀对她摇头。
可是那天夜里,铜雀就死了。
铜雀死了,玉玲便来了。
“公主,铜雀姐姐命不好,起夜的时候被不知哪里跑来的野狗咬死了。”玉玲是这般说的,“太可怜了,血肉模糊的,那一口一口咬得,也不知道铜雀姐姐挣扎了多久,可怜却是什么都喊不出来。”
“……”她怕极了,可她冲过去抓住玉玲的胳膊咬住,扑打她,“还我铜雀!你还我!”
“果然是大宁最早慧的公主,这都猜到了?也是,宫里头哪里能有野狗呢,可偏偏就是有了,”彼时她太小了,连咬人的力气都是小的,玉玲便就轻轻将她的嘴巴掰开了,咔嚓一声,“你看,这样,她就喊不出来了。”
后来,她见到了吝惟。
那个满脸笑意喊着母后皇姨母的人,那个伸手要来抱她的人,那个暗夜里,说七皇兄可以不是母后嫡子的人。
她看见玉玲对他恭顺有加。
后来,她便就变了。
玉玲说:“公主疯了也好,聪明人确实该想着办法,才能好好活着,但是公主也不能这么天真啊,要装,可是要装一辈子的。”
她没有理会,就这样又是三年。
可是此时,她却在这样一个夜中,再也控制不住地战栗。
她不能有朋友,不能有珍视的人,她甚至对宫人都是恶劣的。
可是此时,那个守在门外的身影,叫她面上湿了一片。
不知过了多久,青白的指尖才略略松开。
第二日一大早,贺思今揣着那颗扳指等央临过来,结果来的却是另一个宫人。
“央临公公今日没过来?”她问。
“师父今日要在司膳局主事,”宫人道,“小姐可是有什么事情?”
“无事,不过是看换了人,多问一句。”
“如此,那奴婢就先行退下啦。”
訾颜晨练回来的时候,一并带了另一个消息。
“昨夜五公主着了风寒,今日告假。黄婧昨晚已经被接回了黄家,今日也告了假。”她坐在了桌前,“如今倒是就剩下我们两个,南书房暂时停课。”
贺思今递了筷子给她:“我们是公主伴读,公主告假,自然就没有开课的道理。”
“还有一件事情,”訾颜接了筷子,“你肯定会难过。”
“我知道。”她猜到了,黄婧回了黄家,今日司膳局又由央临亲自主事,定是宫中要来客,只是这客,说客也不算是客,想必今日的宴,是设在岁和宫吧。
还是晚了啊,她压了压袖中扳指,盛了粥喝起来。
“你知道?”訾颜道,“那你不打算做什么吗?”
“我做什么?”贺思今狐疑看她。
“就完全不争一争了?”訾大小姐道,“今日之后,恐怕朝哥哥就是别人的了。”
“……”
“贺思今,黄婧已经及笄了,这婚若是赐下,下一步,就是真的成婚。”
“……”
“你再不去,我就替你去了!”
贺思今一怔:“你去干嘛?!”
“我去说,我喜欢朝哥哥,我不怕跟黄婧共事一夫。”
“你疯了!”
贺思今站起来,訾颜也站起来。
后者却是笑着的:“可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訾家和黄家,我看陛下会不会一道赐婚!”
“你若是这么干,陛下如何我不知道,訾老太太定是会揭了你的皮。”
“呦,你还说我?!我不是为了你么?”
贺思今哑巴了。
诚然,她知道訾颜就是再冲动,也不会当真去这么干。
可是此时,她却也觉得,这大宁千万儿女,都不及眼前这一人绚烂。
“姐姐别激将我了,”她拉着人坐下,“这件事情,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
“难道,姐姐想叫我去送死?”
訾颜懊丧极了,一抬眼,却发现她都快急死了,竟然有人还在笑。
“你傻了?”
“没有,我只是觉得,得友如此,这辈子也是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