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心方(164)
“这是那浸洗伤口的药液方子,这瓶是敷治刀伤的药粉,方子我也留给你。这几次你也见了清理伤口的方法,以后就自己做吧。口服的药明天我会配出来。”
许初已经在为送他走做准备了!
陆元朗心中万分焦躁,他一想起当时失去许初的心情便觉得一把火烧到了头顶,恨不得立刻抱住许初扛上马背带回山庄再也不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
陆元朗感到一股失控的危险在靠近自己。他一向冷静自制,很少失控,上次为了许初不顾酉郎的谋划灭了邬氏满门是一次,他不想再来了。许初是什么人?他若做了出格的事来,那就真的半分机会也没有了。
眼看十天将近,陆元朗的心情日渐焦灼,偏偏这天还下起雨来,阴恻恻的,令人倍感寂寥。
许初一天都在读写,到了午后也觉得无聊,抬眼一看,陆元朗正坐在对面看着黑白两色出神。
陆元朗将棋枰又摆上了那副残局,看样子盯着看已经不知道多久了。这几日他无事就研究这个,好像在跟谁较劲一样。许初看了不免觉得好笑,他可没说过等陆元朗破解了这一局就跟他对弈啊。
一阵秋风吹过,雨下得更大了,树上仅存的黄叶落了满地,许初想,明天必是清朗朗的。
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因为天色向晚,刚刚雨小时陆元朗已经去将门闩了起来,此刻来人扑扑地拍打着门,急切不已。
“许先生!许先生!”
那人边拍边叫,许初立刻站了起来。
“是方六媳妇。”
“我去开门。”
陆元朗拦住许初,拿起伞来出去,那伞在秋风秋雨中已然成了摆设,这么几步路雨就扑了他一身。
方六媳妇是空手跑过来的,陆元朗给她打伞,将她带到屋里。听了她说的情况,许初判断方六也染了时疫,连忙包了药同她去。
陆元朗紧跟着。
那路虽不远,三人走到了方六家也足够狼狈了。许初给方六看了脉,果然是跟林伍一样的病症。
“确是时疫。”
许初就掏出早准备好的药来让方六媳妇煎了,急雨不长,很快就和细了。
方六媳妇苦留他们吃饭,二人推辞了便走。雨虽小了,然而山坡上的水流下来都汇在峪中,原本的山路几乎成了水路,两人就这样蹚回了家里,周身都是冰冷的。
陆元朗一路给他打伞,许初的头肩没有淋湿,觉得倒还不易着凉些,他换下衣服忙去煮了姜茶,回来给陆元朗倒上。
“你偏跟着去做什么,弄得感了风寒我也不会留你的。”
“我哪敢再自己找病啊,”陆元朗苦笑一声,“我是真怕你出事。那日我看过山中地形,若有大雨,泥沙俱下,是很危险的。遂之——”
陆元朗稍微运了些功将周身暖起来,他试探着去握许初的手,果不其然是冰凉的。
许初将手抽走了,在陆元朗看不见的地方两手交握,将热度匀了些过去。
“这是你之前说的姜茶吗?”陆元朗问。
“什么?”
“那次你说你和逸翁冬天雪时会在屋里煨一壶姜茶,是不是这个味道呢。”
许初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这话,更加奇怪陆元朗怎么还记得。
“不错。”
夜幕四垂,雨停了却更冷。二人一人抱了一碗姜茶在桌前对坐,其实这会儿去被窝里缩着会更暖和,但许初竟莫名地不愿动。
天凉得很快,马上城里就要开始卖炭了。冬天来了,出门不便,要不就——等春天再走吧?
“我假死骗你,你真的不生气?”
陆元朗先是一愣,随后笑道:“怎么?我若生气难道你要哄我?”
“我想问你个问题。”
“你说!”
陆元朗听了反倒高兴,许初想要了解他!
“令弟元耀……是不是你杀的?”
陆元朗的脸色像日食一样暗了下去,他肃然问到:“为什么问这个?”
“你先告诉我。”
陆元朗沉默良久。这是他最深最深的秘密,除了他自己没有人知道,就连他爹都以为小子是被仇人所杀。
他合眸掩住眼底的痛苦,不知该如何将这段心事示人。即使是对许初,也要他鼓足十分的勇气了。
许初这突然一铲子下去就挖中了他最深的心事,将此事说出,他对许初就再没什么秘密可言了。他不禁想,许初知道自己在探究什么吗?
“这件事除我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所以他本也可以否认的,“……不错,元耀——是我杀的。”
陆元朗睁开眼看过去,双眸中像被风吹过的秋水一般摇晃。许初愣住了,他也意识到自己挖到了太深的地方。
当时那白面人说出此事,许初也是半信不信,但他想自己和陆元朗即将再无关系,是与否又同他何干呢。可今晚不知怎么,他竟想要刨根究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