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进到正院,就有来送饭的胖妮儿等人看见了师雁行,当时就愣了一下,过会儿才回过神来,忙朝里面喊:“太太,太太!二姑娘!掌柜的回来了!”
师雁行噗呲一笑,路过她们身边时,挨个拍拍头捏捏脸。
“嗯,长高了,也长结实了,听着中气十足的,这才像咱们家的人。”
胖妮儿等“老人”就都嘿嘿直笑,又高兴又兴奋又骄傲。
另有一批新买来的小姑娘几乎没见过师雁行,亦不了解其为人,只觉得这位主子年纪虽轻,可一身气派却不输常人,又时常听前辈们提及这位掌门人的各类事迹,内心又是钦佩又是畏惧,竟大气不敢出。
不多时,就见正房的门帘子一挑,一身浅绿色兔皮小袄的鱼阵炮弹似的弹出来,张着双手嗷嗷直叫:“介介,介介回来了!”
师雁行笑着蹲下去,伸手将她接个满怀,然后站起来,在院子里抡了几圈。
“想我了吧?”
这小东西瞧着也是个正经半大姑娘了,可每次一着急,还是会不自觉带出来小时候奇怪的发音。
鱼阵咯咯笑了一阵,然后就两只胳膊死死搂住她的脖子,下巴戳在师雁行的颈窝处,竟吧嗒吧嗒掉起泪来。
“姐姐,你怎么才回来呀?嗯,我,我都好想你的……”
师雁行之前走的时候说好了尽快回来的,可没想到这一去三个月,除了一开始波折有些多之外,后面竟十分忙碌,连回家探亲的空都没有。
自从出生以来,小姊妹俩什么时候有过如此漫长的分别?
别说鱼阵这小姑娘,就连曾经冷心冷肺的师雁行都有点鼻子发酸,眼眶发胀。
这就是家人的牵挂,甜蜜的负担吧?
一抬头见江茴正又惊又喜的站在门口,只正正瞧着她,也不说话,好像不敢相信似的。
师雁行搂着树袋熊似的鱼阵过去。
“坐了一路车,可给我饿坏了,摆饭了吗?”
听着这熟悉的声音和腔调,江茴骤然回神。
她有些无措的张了张嘴,两只手都不知该往哪里放了,语无伦次道:“哎呀,你瞧瞧怎么不提前说一声?这大雪天的……啊,三娘子也回来了,快进来暖和暖和!”
赶了一路车,胡三娘子也有些累了,况且人家一家子久别重逢,她还不至于没眼力见到跑过去打扰。
胡三娘子先帮着把带来的东西放下。
“我就不过去了,回自己屋里收拾收拾,吃个饭!”
江茴也知她这会儿在这里放不大开,倒不如放她去自在,又说了几句,赶紧对胖妮儿等人道:“快快快,你们掌柜的回来了,赶紧叫厨房里再加两个菜,!对了,弄个白菜心疙瘩汤,打两个鸡蛋在里面,要搅得碎碎的,呈絮状才好,她爱喝这个。
还有前几日的酱胡瓜也多切两碟子来,再用热油焖两个辣椒子!”
师雁行抱着鱼阵在旁边站着,笑吟吟听她吩咐。
其实照她如今的身家,在外面什么好东西吃不着?况且自己就是做这个买卖的,哪里就馋得这么着了呢?
但家人的关心就是这样简单直接,叫人心里热乎乎的。
等江茴一通疯狂输出完毕,才发现一大一小两个还站在门口。
“瞧瞧,傻站在这里做什么?外面漏风不冷啊!”
说着就把她们推进去。
突然一家团圆,江茴很有点欢喜坏了,手足无措的在屋里转了两个圈,这才去亲自拿了铁签子过来拨弄地上的火盆。
又叫人快快拿热水过来给师雁行洗漱,自己有去里间拿了毯子来与她盖。
这座院子里自然是有地龙的,可是餐厅这边靠近出入门口,难免有风从缝隙中漏进来,所以地上又单独拢了个火盆。
师雁行坐下了,鱼阵也不往别处去,紧紧搂着她的胳膊腻在身边。
“姐姐,你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
小姑娘眼巴巴问道。
师雁行犹豫了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恐怕是不成的,我最多在家待两天。”
鱼阵瞬间垮了脸,两只大眼睛里迅速蓄起眼泪。
不想姐姐走!
江茴道:“可不许胡闹啊,姐姐出门是有正事要办的。”
鱼阵哼哼几声,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师雁行摸摸她的小脑瓜。
“咱们淙淙最好了,可没有胡闹,只是想姐姐了,对不对?”
鱼阵用力点头,然后又用力吸鼻子。
师雁行笑着屈起手指,刮了刮小姑娘的鼻梁。
“不过也快了,这不已经进腊月了,等到腊月二十几就该放年假了,有的团聚呢。”
鱼阵一听,赶紧扒拉着手指算还有多少天。
师雁行就笑,“还掰手指呢?”
江茴闻言也跟着笑,“其实已经用不着了,脑子转得比手快。不过还是小时候的习惯,一着急了就喜欢摆弄。”
鱼阵就有点不好意思。
师雁行倒是挺高兴。
听这个意思,好像小姑娘心算还挺不错的?
挺好,正经挺好!
会算账的姑娘以后吃不了亏!
一家三口腻歪了一会儿之后,师雁行就把带回来的几大包东西一一打开给她们看。
“州城到底大些,经济也繁华,各类皮货行比咱们县城多,同等价位能买到的皮子更好更大。”
天冷了,正是各处皮货行上新的时候,师雁行就挑了不少兔皮和羊皮。
这两种皮子是市面上最常见的皮货入门款。
兔皮轻薄俊俏,价格也相对实惠,手感细腻柔软,但是不耐严寒,比较适合初冬或者室内穿。
羊皮价格贵些,相对厚重臃肿,但是能够抵御严寒,更实用。
再往上的还有各色灰鼠皮,银鼠皮,并虎皮、狼皮、熊皮等,那售价就没边儿了。
如今师雁行虽然略有身家,但毕竟还在长身体的时候,衣服更新换代比较快,用太好的皮料性价比不高。
羊皮正好。
江茴和鱼阵挨着摸了一回,又问价格。
“哎呦,这个价在县城可买不着。”
又说哪张皮子做什么袄子。
看完了皮子,师雁行又摆出带回了点心糕饼和各类文房四宝以及时兴的话本。
最后才是胡画师给自己画的相。
鱼阵惊讶地看看师雁行,再看看那活灵活现的画。
“好像哇!”
江茴亦是啧啧称奇。
“寻常的画讲究神似,纵然人像也大多扁平,不过神态间有几分相像罢了,可这个瞧着就像是个活人站在那里似的。”
师雁行道:“这是综合了西洋那边的画法,最大的优势就是像。”
她欠身拿过茶碗来吃了口茶润喉,这才继续说:“以前我在的地方,大家都会用相机摄影留念,可是这儿却没有那个东西,我就想着不如咱们也隔三差五给自己画几张,日后等长大了年老了再回头看看旧时自己的模样,也是一桩美事。”
一听“相机摄影”,江茴难免有些好奇。
“那个能比这个画还像吗?”
师雁行毫不迟疑地点头。
那何止是像啊!
清朝刚传进来那会儿,许多达官显贵都不敢轻易让摄影,都说是那相机一亮,人的魂儿就被摄走了。
见其中一张留白颇多,江茴便有些不解。
“这个旁边是没画完吗?”
师雁行笑道:“可不就是没画完?我已约了那胡画师,让他明天过来把你们添上,也就是咱们的团圆照了。”
这种写真画颇费时,真要让她们三个一起站在那儿画,太不现实。索性师雁行就先让胡画师给自己画了一个,留出的空地,回头添上这两位。
鱼阵还挺激动,就指着自己的脑袋说:“要穿跟姐姐一样的衣裳,头上戴个花!”
江茴失笑,“你才多大点儿,就知道要戴花了?”
师雁行揉着她软乎乎的脸蛋子笑。
“戴!不光有花戴,今年过年也给你正经打两套首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