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钿眼底有些失落,却也没沮丧,或许她早就习惯了主人对自己这么些年的无视,因此不觉得难堪。
两人说了会话,白简走了进来。
“王爷。”
唐湉忙坐正了身体:“何事?”
白简恭敬作揖低声道:“托谢将军的福,咱们这几日追查您遇刺的事,终于有了些眉目。”
“有人买通了咱们宫里的几个贱婢,趁您主持祭天大典,在茶水中下了鸩红羽,如今那几个贱婢已经伏诛。”
“可是我们没能问出幕后指使的人。谢将军的意思是,说不准咱们宫里还有别的细作,为保万无一失,还是应当彻底清洗一波,把不是咱们的人都杀了。”
唐湉对这些人动不动就要打要杀的行为表示无奈,他抬手揉揉酸胀的太阳穴,好一会儿才道:“既然查不出幕后之人,那便算了。”
“动辄随意打杀宫人,实在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宝钿不赞同:“正所谓‘斩草除根’,‘杀一儆百’,若是王爷就此轻轻揭过,以后还会有别的贼人再次行凶。”
“只有足够的狠,才能震慑那些意图作乱的人。”
唐湉看着他俩满脸都写着“斩尽杀绝”四个大字,突然觉着自己有点鸡同鸭讲的错觉,他是不懂那些大道理,但他知道,自古那些动不动就杀戮见血的人大多没有好下场。
帝王一怒,伏尸百万,血流漂杵。
可他不是帝王,连这副身体都不属于他,更不想背负别人的罪孽。
“我说不准,就是不准。”唐湉极力维持平静,冷淡的说:“不管过去如何,从现在起,没有我的吩咐,谁都不得随意滥杀。”
“刺杀一事,到此为止。”
既然白简都说线索断了,正好就这么翻篇,唐湉压根不想听到他们又屠杀了多少人。正阳宫上下粗略算下得有一百多号人,都杀了他还晚上能睡得着觉?
白简虽觉不妥,可他向来只听命于自家王爷,便低头道:“是。”
“属下这就把人撤回,绝不叫他们再多杀一个,王爷宽心。”
说完他起身拎着长剑出门,跟来时一样匆匆忙忙。
宝钿叹气:“王爷从前还教导奴婢,行事作不可妇人之仁,心慈手软是最无用的东西,怎么如今自己倒是心软起来了。”
“此一时彼一时。”唐湉随口瞎掰,编瞎话胡诌:“局势不同往日,实在没必要再让自己沾了满手血。”
宝钿想想也对:“倒也是,现下满朝文武,谁敢对您不敬?连秦家那种硬骨头都倒了四年,余下的都是小鱼小虾。”
“只是奴婢不懂,您既然如此恨秦家,又为何不索性将他满门都灭了,偏要留那秦三公子?”
唐湉哪知道原主的心思,更不知道谁是秦三公子,他想起那时候梦到的场景,试探着问:“那秦家的家主,是叫秦肃吗?”
“您还记得呢?”宝钿纳罕,“旁的事忘了个干净,这事倒是记得清楚。”
“可不就是那老匹夫?从前整日带着一群老臣当朝给您难堪,您那会每每下朝都要发好大的火。”
“留那秦三公子,不就是为了故意羞辱吗?”
唐湉对原主这种睚眦必报的性格无话可说,虽然不清楚他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绊倒秦家,可想也知道必定极不光彩。
算了,都是一堆烂账。
唐湉只祈祷着,真有孽力回馈的那天,希望他已经回到自己的时代去了,谁的祸谁自己担着。
与此同时——
皇宫大院偏角一隅是侍卫们群居的住所。
秦曜从训练场出来,浑身被汗水浸得湿透,乌黑的长发一绺一绺的贴在两侧面颊上,使得他那张本就明丽的脸更添了几分艳色。
他如若无人之境路过换班回来的同僚,准备到房里冲凉换身衣裳,并不想跟那群人搭话。
而那些同为侍卫的同僚们互相打了个照面,纷纷露出不怀好意的笑,有人故意伸出一只腿拦在秦曜面前,想看他出丑。
秦曜低头,淡定的抬腿迈过去,可下一秒另一条腿又伸了过来,还恶意轻浮的磨蹭了下他的裤腿,言语嬉笑着:
“哟,这不是秦三公子吗?今天怎么没躲回你那小窝里哭?”
“我听说你又被老大罚了俸禄?”
“不如你伺候伺候我,看在你长得也还成的份上,我说不准心情一好能多赏你三五铜板。”
他的话引起围观人群一通大笑,都是男人,那笑声是什么意思,懂的都懂。
秦曜面不改色,宛若这种话已经听了千百回,一丝波澜都不曾有,甚至眼神都懒得给。
但有人就是看不惯他如此冷漠,见他要走,不甘心的又缠了上来,啐了一口骂道:“别给脸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