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说是清流,可他觉得投机派才更适合他们,一个个现在这正义凛然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有多忠烈呢。
唐湉抬首,对着座上的华陵微微点头。
于是重查当年安国公投敌一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下朝后,唐湉优哉游哉的和秦曜走在一起,两人商量着中午是不是要弄个热腾腾的羊肉火锅暖暖身子,忽听身后有人在叫秦曜。
秦曜回头,是方才在朝上慷慨陈词要为秦家翻案的刘大人。
刘大人是请流派老臣的领头人,在那些老头中最有威望,年纪也最大,可精神却和年轻时一样硬朗,那双眼睛盯着人看得时候总令人有种被审视的错觉,为人过分刚直,不是很讨人喜欢。
他这样的人向来是看不上唐湉的,因此他压根连个眼神都不给他,直接对秦耀说:“秦将军,老夫有话与你说。”
秦曜皱眉,显然有些不耐,唐湉却点头说:“你去吧。”
“我回去叫宝钿准备好碳火,到时叫颜心斋一起来。”
说罢,他也没搭理那刘大人,慢悠悠的带着白简踱步离开,省得自讨没趣。
等他走远,秦曜才转过头低声问道:“刘大人究竟有何事?”
见唐湉离开,那刘大人不屑的冷哼一声,仿佛见了什么脏污,迈步向前走了几步,对秦曜责备道:“你很是不该与这样的人混在一处,不成体统!”
“若你爹还活着,岂不是要被你气死?”
秦曜太阳穴直跳,站在原地没有回话。
那刘大人拿足了长辈的架子,训斥子侄般不留情面:“我与你爹同朝为官三十载,看着你们兄弟几个长大,在我心中你与我侄儿是一样的。”
“我这是为你好。那唐祺为人阴险狡诈,你与他往来只会落个骂名,他是个什么东西你难道忘了?”
“若你还当我是伯父,便跟他断了往来!”
秦曜一直在忍耐着,他知道刘大人与父亲早年很有些交情,而且他也不算坏人,可他不能容忍对方用这种理所当然的口气对他说教,摆出一副语重心长全心全意为他好的模样,好像那四年不存在一般。
眼看着刘大人还想继续说,秦曜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刘大人,有些话还是莫要再说了。”
“他是什么样的人,晚辈比大人您更清楚。”
刘大人一愣,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怼自己,察觉出他的怒火后语气也软和了下来:“你这是太年轻,被他骗了。”
“此人诡计多端,最善蛊惑人心,你难道忘了你二哥的事?”
秦曜冷笑:“自然是没忘的。”
“可是晚辈想,刘大人也是没资格责备我的。”
“若真是为我好,当年我爹和长兄被诬陷投敌之时,为何不见您站出来为我爹讨回公道?”
刘大人面色一白身形微晃,似乎有些承受不住他的这一问,半晌才哑着嗓子回道:“老夫……我上书给陛下的。”
“只是那时陛下正在气头上,不愿听任何人为你爹辩护的话,他驳了我递上去的折子,并严令我若再开口,以同罪处置。”
“我并非对你爹无情,只是……我家中妻儿老小数百人,实在……实在割舍不下。”
秦曜沉默,而后又道:“我从未真的怪过您,就像您说的那样,我秦家的事不能拖累旁人,您保全自身,这无可厚非。”
“可是既然这些年您都没有开口,现如今也不必再开口了。”
这些年秦曜在宫中受苦,当年秦家交好的那些人也没有一个人来关心过他们兄妹的死活,秦曜一身傲骨,也不愿承了他们的情,被人同情怜悯,所以打那时起就断了和那些人所有的情分。
落魄时不曾共难过,如今日子好过,就更不用了。
刘大人愧疚至极,“你说得对,我……我的确愧为你爹的朋友。”
其实当年的事若是反过来,秦老将军必定愿意为了友人的冤屈舍身拼命,可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有这份赤诚之心,也不能因为旁人做不到而横加指责。
从始至终,都是各人性格不同罢了。
秦曜无心去指责他人,更不是想让刘大人难堪,他只希望这些人能不要再来随意指摘干涉自己的生活,大家两两相安就可以了。
更何况他们口中那卑劣恶人虽然说的是唐祺,但现在在那副壳子里住着的人是唐湉。
在他人生最至暗时刻,是唐湉出现在他面前温柔的带着他走出来,他对自己从无恶意,也绝不会任意怀疑。
他在自己最落魄的时候到来,而他也绝不可能在重回巅峰的时候舍弃他。
唐湉是那样好的人,以至于只要想起他,秦曜就觉得心里有一丝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