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下月+番外(131)
云绫霜下葬那日,叶序川身为礼官,将丧仪办的周全风光,前来祭拜之人纷纷称赞叶家二将军也是位可造之材。
无人知晓他冷静的表象之下,藏着怎样淋漓的悲痛。
叶序年自嘲地笑了笑。
为护着他心爱之人此后平安顺遂,他就这样一次次伤害自己的亲人。
当真是自私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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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初五,百官朝会,以韩御史为首的十数位高阶官员齐齐进言,请陛下早立中宫,行三年之大选。
叶序年早有心理准备,明临杞却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冕旒之下的目光瞬息冷冽,不错眼地盯着韩御史:“朕,六年前便已有婚配,乃是三皇兄御笔亲书,赐婚朕与叶家少将军叶序年。韩御史莫不是年事已高,记性出了岔子。”
即便他语气再如何凌厉,这也依旧不过是意料之中的说辞。韩御史不禁暗自发笑,更觉此事可成:“陛下如今坐的正是赐婚之人的皇位,既然陛下早已不顾君臣之礼兄弟之谊,又何须在意那一道赐婚圣旨呢?”
明临杞搭在膝上的手不自觉使力,将龙袍抓出了几道浅褶。还不待他驳了老头的话,郑辕便也站了出来:“韩大人所言极是,废君之旨自然也该一同废除,做不得数。当年陛下因形势所迫,不得已下嫁叶少将军,如今您是天子之尊,怎可委身为人男妻。”
季延飞闻言冷笑:“男妻又如何,在下若是没记岔,丞相大人月前才纳了第十三个通房吧,听说是个男妾?”
郑辕登时面红耳赤,气急败坏地指向季延飞:“竖子嚣张!此乃朝会之地,岂容尔等宵小污言秽语!”
“哦?”季延飞眉头轻挑,“丞相大人能做,在下为何说不得。男妾是妾,后妃便不是妾了吗?敢问大人,在下哪句话,哪个字,是污言秽语?”
这下郑辕彻底气歪了胡子:“你!——”
韩御史见郑辕说不过季延飞,立刻抢回了话头:“陛下即使不为自身着想,也该为我晟颐国大局思量。陛下不立中宫,不纳后妃,皇嗣无望,晟颐必将灭亡啊!”
几位老臣纷纷跟着下跪俯首,一派忠心天地可鉴之态,这戏做的怕是自己都要信了。
明临杞一个眼神也不愿分给他们,无声看向了立在旁侧的徐首辅。对方会意,沧桑的声音使得大殿内沉寂下来:“诸位稍安勿躁。陛下已有子嗣,且大皇子已至开蒙年岁,每日在上书苑听学,正是沈太傅所授。”
沈太傅跟着颔首应声:“大皇子天资聪颖,文武兼修,将来必成大器。”
跪在地上的几人显然不知此事,悄悄抬起头来,面面相觑。明临杞看着他们这般反应,心中略松了口气,声音森冷:“韩御史,你还有什么话,一并说出来便是。”
这回韩御史并未作声,倒是方才被季延飞堵了几句的郑辕接上了话:“启禀陛下,臣等不曾听闻宫中有皇子,陛下登基之日也未尝加以册封。不过臣倒是听过坊间传闻,陛下从前在洛都淮王府时育有一子,与叶少将军同姓,排叶家字辈,名为叶之昙。”
明临杞忍无可忍,一掌怒拍在龙椅上:“放肆!”
兴许是夜里贪酒未醒,叶序川在旁站着听了半晌的热闹,这会子才恍然明白过来眼下形势,当即驳斥道:“郑丞相,你竟敢私自探听陛下秘辛,该当何罪!”
郑辕置之不理,跪在地上朝明临杞磕了个响头:“臣绝非危言耸听,还请陛下明鉴,广纳后宫为皇家开枝散叶,不可放由叶家势大啊!”
“依朕看,如今势大的是你郑家!”明临杞怒而起身,“来人,给朕剥了郑辕这身官袍,丢出城去!”
明临杞说罢便拂袖而去,陵朝连忙上前福了福身:“众卿退朝——”
下朝后,季延飞本想着与叶序年谈论早朝之事,不料季霃直接揪着耳朵将他拖远:“臭小子,你还想去哪儿,还没出够风头是不是!……”
叶序年看着季延飞龇牙咧嘴的模样,无声一笑,转头去看叶序川。
叶序川并未注意到这些动静,一个人闷头往前走。叶序年抬手摁住他的肩,使得他被迫放慢了脚步,抬起头来。
叶序年这才发现弟弟眼睛里布满血丝,强打起精神看着他:“哥?”
“唐千说你这些日子一直在倚欢楼。”兄弟两人都是直性子,叶序年便也不与他弯弯绕绕,开门见山道,“为何要折磨自己?”
眼下最合适的选择莫过于二人对坐长谈,为叶序川解开心结。但早朝发生了这样大的事,叶序年无论如何也不能在此时陪弟弟出宫。
叶序川自是明白他的处境,言简意赅地回了话:“哥,咱们打过那么多仗,战场无一不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可是,我从来没想过会这样失去云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