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时见卿(47)
前世写《大周通纪》时,她的身体已经很虚弱,所以很多不如人意的地方也没有时间和精力回头修改,陆明时续写时大概为了尊重她的遗愿,对她前篇所写内容只更正了几处错字,并未动其筋骨。如今既然重来一世,更早地开始着手,孟如韫想将此作完成地更好,方不负父母所托。
她专心起来一连几天都万事不理,青鸽也不来打扰她,期间只送来几封书信,先是陈芳迹送来了他写给韩士杞的谒师文请孟如韫过目,孟如韫看完后花了两个时辰给他回信,教他如何修改。第二封信是程鹤年写来的,寄到了宝津楼,赵宝儿特意托人送过来。他洋洋洒洒写了两页纸,讲自己在钦州上任后的一些趣事,又询问孟如韫病情是否好转,孟如韫略略看完后便收到了一边,看起来并没有回信的打算。
第18章 生气
又过了两三天,许太医休沐出宫,孟如韫如约去看病针灸。
许太医名许凭易,是太医院里的一等太医,专擅内症伤寒之病,平素在宫中当值,每七天可以出宫休沐。像他这种名医圣手,即使是休沐,也有不少达官显贵延请他看诊,但许凭易脾气怪,统统都拒了,守在自己开的医馆望丰堂里,专给穷人看诊。
孟如韫到望丰堂的时候,许凭易正在给一个面黄肌瘦的小乞丐看病,那小乞丐满身伤,身上的破布料一撕下来,血腥气立马充满了屋子。
“我来帮你吧。”见他手下几个徒弟各有各的病人,孟如韫忙上前帮忙,用打来的热水轻轻擦洗小乞丐身上的污泥和血迹,在许凭易给他缝合伤口的时候按住他的伤口防止他乱动。
许凭易忙完已是满头大汗,就着盆里的水洗了把脸,看着昏睡过去的小乞丐道:“我给他用了麻沸散,能老实一会儿了。”
“他怎么伤的这么厉害,我瞧着……像是兵器所伤。”孟如韫端详着小乞丐。
许凭易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北边逃难过来的,钻狗洞进城被巡城的士兵发现,打成这个样子。”
孟如韫皱眉,“现在入临京城查得这么严格了吗?”
许凭易没回答,用花椒盐水洗过手后,拿出了针灸袋,对孟如韫道:“随我去内室吧。”
许凭易依旧是蒙眼为她施针,房中点了安神香,孟如韫有些昏昏欲睡。
“这段时间可曾咳血?”许凭易问。
“不曾。”
“可有胸闷难喘之感?”
“有。”
“睡前还是醒后?”
“都有,醒后居多。”
许凭易又零零散散问了许多细节,最后下结论道:“你的病情不轻,但也不是治不好。日后要记得好好保养,不要思虑过重。”
孟如韫正要说什么,忽听头顶风铃一响,许凭易起身往外走,过了一会儿折回来,放下床幔,对孟如韫道:“我有朋友来访,你先休息一会儿,一个时辰后我回来给你取针。”
孟如韫“嗯”了一声,“许先生且自去。”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陆明时,他来找许凭易,是为了刚刚被望春堂救下的小乞丐。
那小乞丐是从钦州过来的,本是钦州铁矿虞长的儿子,他爹是管理钦州铁矿开采的小官,半月前遭人杀害,只有九岁的小儿子逃了出来,刚好陆明时最近查两淮转运使徐断与兵部左侍郎刘濯勾结的事,听说这件事后,怀疑与徐断的案子有关,就派亲信沿途去找这个孩子,找了半天,只听说望丰堂的人捡走了一个被打断腿的小乞丐,所以陆明时亲自过来看看。
“我没见过什么乞丐。”许凭易走到药台后,一边给排队看病的人抓药,一边头也不回得答道。
“这么说,是有人看错了?”陆明时目光在前厅扫了一圈,落在许凭易方才来时的门上。
“或许是吧。”
“与其说是别人看错,我更相信是许大夫没说实话,”陆明时抬腿就往后门走,“你不交出来,我只好自己找了。”
“你站住!别惊扰我的病人!”许凭易高声喝止他。
陆明时望着他,“什么病人这么神秘,还跑到内室去了?”
“我的病人与你何干,你是土匪吗?”许凭易没好气道。
“我是土匪,你第一天知道吗?”陆明时笑得十分气人,推开门就往内室闯,内室陈设很简单,绕过屏风后只有一张青帐子床,帐子放了下来,隐约可见里面有个人影。
孟如韫正半睡半醒,忽然听见一阵清脆的风铃声,有人一把掀开了帐子,她睁开眼,正对上一脸震惊的陆明时。
“怎么是你?”两人同时出声。
急急赶进来的许凭易高喝一声:“陆子夙,你放肆!”
陆明时见孟如韫身上几乎未着寸缕,只裹了件薄薄的裹胸,肩膀露在外面,胸前一片起伏。他不敢再看,猛得放下帐子背过身去,觉得眼前有点晕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