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时见卿(139)
陆明时笑得胸腔微震,“天天说我欺负你,等我烧傻了,岂不是刚好给了你机会欺负回来?”
“谁要欺负一个傻子!”孟如韫抹了抹眼睛,抬眼瞪他,“何况你本来也没什么脑子,明知自己伤成这样,还到处折腾,苏和州上下几百个官员,离了你还能瘫了不成?”
“要开始与我翻旧帐了吗?”陆明时笑着捋了捋她的头发,“你昨夜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跑去找程鹤年——”
“啊,差点忘了,大夫说早上要喝药。”
孟如韫忙从他怀里支起来,不给他兴师问罪的机会,理了理衣服,转身走了出去。
陆明时望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嘴角微微一扬。
但这件事是躲不过去的,孟如韫也没打算一直瞒着他,吃过早饭后,搬了个小凳子坐到陆明时床前,将昨夜在官驿馆里与程鹤年的对话一句一句学给陆明时听。
陆明时微微皱眉,“你代长公主招揽他,可曾问过长公主的意思,万一长公主不喜他……”
孟如韫摇头,“程鹤年此人喜权势而无道义,若用为耳目,则耳目蔽,用为心腹,则心腹病。”
“既如此,为何要同他说长公主有招揽之意?”
“你看,连你也被我骗住了,”孟如韫得意地扬了扬眉,“我同他说新巡抚要捏造证据查办他,又说长公主殿下有意招揽。他一门心思揣测殿下是否真心招揽,却下意识相信了巡抚要查他这件事。我说这件事殿下要他自己解决,那他必然会出手消灭证据。昨夜码头劫粮他将自己摘得干净,徒有鲁得永的口供不足以给他定罪,但只要他再出手,咱们就能抓住他的把柄,届时人证物证俱全,他勾结永林卫劫官粮的罪名就跑不了了。”
想明白前因后果,陆明时紧皱的眉头缓缓舒展,笑道:“好一招借雷掩鼓。可你胆子也太大了,若是他昨夜先扣下你再向东宫求证该怎们办?”
“程鹤年没这么聪明,”孟如韫道,“他没有全心信任太子,也不敢在这个关头让太子知道长公主招揽他,令太子生疑。”
她此事做得确实巧妙,可也确实惊险。陆明时见她自顾自得意,好言劝道:“人心叵测,以后还是不要在此周旋算计。”
“可我好不容易才想到的主意,你就不能夸我几句?”他一句话就将自己昨夜的辛苦轻飘飘否定了,孟如韫面上有些失落。
“嗯,真是辛苦你在程鹤年身上费了那么多心思,不知矜矜何时有空,也费心骗骗我?”陆明时笑着逗她。
孟如韫瞪了他一眼,“你是不是有病?”
陆明时指指自己的脑袋,“昨晚刚烧傻了。”
孟如韫气噎。
“好了,知道你聪明。”陆明时拉过她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一下,“程鹤年被抓了把柄,咱们后面就省心了。”
程鹤年果如孟如韫所料,派程双去销毁证据。
鲁得永被抓下狱,鲁宅被查封,他派人潜进去找那架月琴,被梁重安派去查案的手下当场抓住。同时,程双想去之前与鲁得永约好的存放劫来官粮的宅子看一眼,看新任巡抚使打算捏造什么证据,甫一露面就被跟踪他很久的李正劾逮个正着,要他交代现身此处的缘由。
程双缄默不言,但鲁得永、鲁夫人早已有口供。管仓库的郑中铨见同谋纷纷落马,吓得说了实话,指控程双就是吩咐自己拖延官粮入库时间的人。
至此,程鹤年终于被拖进了泥潭里,再也将自己洗不干净。
远在临京的萧漪澜与孟如韫心有灵犀,故意在朝堂上当着太子的面卖了几手好给程知鸣。太子顿时对程知鸣起疑,又听闻苏和州乱成了一锅粥,程鹤年不仅没给他赚到钱,反而还将永林卫指挥佥事鲁得永折在了里面,气得不轻,在王翠白的建议下,当即上疏为鲁得永辩解,说他是“受奸人胁迫而为”,要求彻查此案,惩治元凶,还鲁得永一个清白。
毕竟程鹤年出事,萧道全还可以分辩说与自己无关,可是鲁得永是永林卫的人,谁都知道永林卫与东宫关系密切,保鲁得永,就是保太子自己的名声。
至此,太子彻底打算放弃程鹤年了。
十月初二,朝廷派了新巡抚来苏和州,是户部度支司郎中蔡文茂,与之同行的还有前来宣旨的司礼监随堂太监季汝青,以及工部派来替换张还耕的主事官员。
蔡文茂虽是长公主的暗线,此次却是经由季汝青举荐而来,因此两人相处起来要比原先几位各自为政的巡抚使和谐很多。
他们一行人到达苏和州后,先宣读了朝廷的圣旨,大意是敦促各级州官要体恤百姓,勉力救灾,又宣读了新的赈灾银使用章程,修堤款从三十五万被削到了十七万,剩余三十万除从周围各州购买赈灾粮之外,还要用来帮灾民重建屋舍,整饬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