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只好加重语气:“我说了我另有要事。”
看戏的傅希言一听他的口气,就忍不住摇了摇头。这话说得忒没气势,要是真正的裴少主,对方如此死缠烂打,大概懒得废话,直接动手,让对方记记打了。
果然,丁青山察觉“少主”好说话,求得更加起劲了。
双方就这样僵持着。
傅希言又看了看裴元瑾,如果他们不出场,也许双方会僵持到天黑,然后总有一方要退,或是一方要进,拆穿西洋镜是迟早的。他此时对车厢里的人隐约有了猜测,主要是对方态度太“和蔼”,不像冒名顶替来坑蒙拐骗的样子。
裴元瑾也想到了。
他站起身,故意闹出声响引起丁青山等人的注意,然后牵起傅希言的手,从山上跳下来。
丁青山没想到居然有人偷听,自己没发现倒也罢了,难道“少主”也没发现吗?若是发现了没说,莫非是……储仙宫的人?
他大惊失色,下意识地举起武器,裴元瑾已经当着他的面,将他手中的状纸抽走,掀开车帘坐了进去,然后扭头看向怔在原地的众人,冷冷地说:“还不带路?”
……
虽然裴元瑾没有刻意解释,可是这一照面的气势,与先前感受全然不同。若说之前的紧张出自于他臆想着车中人是储仙宫少主而自我施加的,那这次,是真正感觉到当世顶尖高手的威压。
要是车厢里之前坐的就是这位,借丁青山十个胆子,也不敢步步紧逼。
于是他第一时间就领悟了,这才是正主儿!真的不出场,假的不算假的,可真的假的摆在一块儿,对比太鲜明了。
丁青山当下激动地应了一声,小跑着在前面带路。
车里的“少主”“少夫人”能被派出来做这个任务,自然也不是傻子,见到两人第一眼,便猜到了身份,慌忙行礼。
傅希言打量着自己的文替,点点头:“殿下找得不错。”也是白白胖胖可可爱爱。再看裴元瑾的替身,身材高大不说,外貌还有几分相似,尤其是低头的时候,那额头,看着就很亲切。
他盯人的时间有些长,长到裴元瑾忍不住伸手遮了下他的眼睛。
傅希言眨眨眼,睫毛挠手心。
裴元瑾笑了笑,将手放下来。
马车行到村庄路口,傅希言喊停,让“少主”“少夫人”下车,指点他们去昨夜借宿的那户人家:“告诉张师傅,送你们折返江城吧,车钱照旧。”
张师傅就是雇佣的车夫。
“少主”“少夫人”松了口气,冒名顶替这些天,他们就没睡过一日好觉,每日提心吊胆,生怕有人不长眼,要过来切磋切磋。
等他们远去,傅希言探出头,对着车夫问:“只你一个?”
车夫回过头,竟是小樟。他说:“其他人依旧在暗处。”虽然是假的少主少夫人,也让失业的潜龙组栖凤组临时上岗了。
小樟一向寡言少语,可傅希言居然从他短短一句话里,品出了几分幽怨自怜。
但取消护卫是傅希言和裴元瑾的共同决定,此时只能尴尬地笑笑:“嗯,这个,一会儿请你们吃石门美食啊。”
*
他们先前已经到过石门,不过为了赶路,过而未入。这座屹立于北方的城池虽然不似金陵、临安那般婀娜多姿,繁花似锦,但城墙城门,恢弘大气,街道屋舍处处透着一股返璞归真的质朴自然,别有风情。
丁青山没有即刻回家,而是先带着他们去了高义门名下的酒楼用餐。
崩肝、金凤扒鸡、咸驴肉、西河肉糕、腌肉面……
傅希言本来不饿,但美食一端上来,肚子里的馋虫就控制不住了,拿起筷子畅快淋漓地吃起来,裴元瑾只象征性地吃了两口,显然心思不在今天这张桌子上。
丁青山小意作陪。道上拦车的义愤填膺,随着一路暖风拂面,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了,此时坐在包厢里,盆里的寒冰发散清凉,昏了头的脑子也慢慢清醒过来,令他不由自主地回想起自己之前近乎威胁的逼迫之举,顿时冷汗直冒。
江湖上关于裴元瑾的传言很多,不乏溢美之词,但从来没有一个词称赞他好脾气。一言不合,就跟南北皇帝叫板的人,怎么可能是个好脾气?
他越想越害怕,生怕自己请来的不是真神,是瘟神。
他的神情变化自然没有逃过在场诸人的眼睛,但丁青山提的是储仙宫内部事务,傅希言不好多言,只能埋头苦吃,为丁青山争取一些印象分。
裴元瑾一直没有表态,等傅希言吃得差不多,才缓缓道:“你在官道拦人,离石门不远,汪康的人应该快到了。”
石门不同南虞,地理位置接近大本营,储仙宫对它的控制力度自然不是一个等级。既然高义门和煮雪堂闹得这么大,还牵扯储仙宫,丁青山一举一动必受监视,而“少主”的行踪又一向是宫中大事,两件事碰撞到一起,汪康这边应当很快就会得到他们双方相遇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