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通衢能在宫主不看好的情况下,坐稳总管之位,自然是有手段本事的。
可这手段本事并不在正道上。
想当初,傅希言初涉江湖,和忠心、耿耿聊天,说到天地鉴和储仙宫时,用词很不客气,说的是“一个邪魔当道,一个当了邪魔外道”。
前者是莫翛然入主的天地鉴,而后者,自然是近几年行事荤素不忌,败坏了口碑的储仙宫了。裴元瑾大功未成,就带着虞素环巡查四方,也是出自这个原因。被诡影组织收买的陆瑞春只是冰山一角,洛阳雨部的阴阳账簿,南虞分部的人才凋零……从多方面表明了储仙宫目前正处于由盛而衰的关键时刻,若是不能力挽狂澜,那这万丈高楼倾塌,也就片刻。
当然,这种衰败都在赵通衢的掌控之中。
因为裴元瑾的存在,所以赵通衢并不把自己当做储仙宫未来的主人,既然不是主人,那么挥舞锄头挖起墙脚来,自然是又凶又狠。
别看储仙宫整体在倒退,赵通衢的权力和势力近些年却扩张得厉害。若非裴雄极在新城一战中挽回了名声,裴元瑾又两度杀入皇宫,展现了非凡的气魄与武功,高义门是绝不敢跳出来告状的。
高义门这次显然是有备而来,不仅诉说了自己的冤屈,还带来了一封联名信,许多门派家族都在上面签了字,有些甚至按了血指印。薄薄一张纸,满满辛酸泪。
丁青山说:“储仙宫乃我正道领袖,素有仁义美名,少主行走江湖更是光明磊落、正气凛然,我等猜测,其中必有奸人作梗,才引发这般误会,故而斗胆揭破,还请少主做主!”
车厢这次静默得更久,傅希言都好些替他着急了,才听那人慢悠悠地说:“此事当由景罗总管管辖。”
丁青山急了:“可我们见不到景总管啊。”
车厢里不说话了。
傅希言用手肘撞了撞裴元瑾,用眼神询问要不要插手。毕竟是储仙宫内部事务,要是不管,他们还是悄悄离去比较好。
裴元瑾想了想,手一挥,送出一道掌风,掀起了车帘。
因为是大夏天,车门都卸了,用的是布帘子,以免真把人蒸熟了,只是这帘子有些厚重,掀起来时,堪堪露出了车内盘坐两个人的腿,一胖一瘦,瞧着粗细,竟和他们本人差不多。要不是傅希言自己在外面蹲着,怕是也要相信里面的人是自己了。
就在丁青山急得快要将脑袋凑到车厢里时,车厢里的人又说话了:“好吧,你把东西交给车夫,我自会处理。”
丁青山捏着状纸不放,神色甚至有些激动:“此处离高义门很近,还请少主前往做客。”
车厢中人透露出微微的不悦:“我另有要事。”
“少主,我们高义门上下上百口人的性命都等着少主来拯救啊!”丁青山说到这里,口沫横飞,脑袋恨不能伸到车厢里面去。
傅希言听到了来龙去脉,知道他焦急的缘由。
高义门与煮雪堂都坐落在石门城中,早几辈曾因为生意、地皮等原因,结了仇,双方还械斗过几回,原本双方实力不相上下,也算有来有往,后来煮雪堂不知如何搭上了储仙宫的门路,储仙宫出来“主持公道”,要他们通过比武解决恩怨,输了,就要输点东西出去。
高义门起初以为储仙宫是真来主持公道的,参加了两回,遇到的都是生面孔,还回回都输,就察觉不对劲了,后来调查了一番,才知道代表煮雪堂出手的,哪是什么新弟子,根本就是储仙宫派来的。
他找储仙宫抗议,反被扣住了,说他图谋不轨,还是他家里花了重金赔偿才赎出来。
事后,他托江湖朋友多方打听,才知道煮雪堂走的是幽州雷部主管事汪康的关系,汪康是雷部总管赵通衢的亲信,做这种事不是一回两回,许多门派都吃了他的暗亏,被逼得背井离乡。
眼见着家底一点点被掏空,丁青山原本也打算变卖家产走了,偏偏煮雪堂不肯罢手,出价极低不说,还赶走其他买家,这是要逼死他们。
他们实在走投无路,恰好打听到储仙宫少主就在附近,才有了今天这一出。可以说,“裴少主”已经是他们最后的希望了,自然不肯轻易放过。
然而,坐在车里的“少主”和“少夫人”实在是……无能为力。
他们原先按照越王殿下的指示,冒充裴元瑾和傅希言,快马加鞭地赶往储仙宫,本以为完成任务就能功成身退,却又被叫着出来继续逛,最好与真正的裴元瑾撞上,来个偷龙转凤,天衣无缝地交接完这趟旅程。
谁知半路杀出高义门这个程咬金。
他们明明没有大张旗鼓,也不知道对方是如何得到行踪消息的——其实中间也有储仙宫风部受寿南山指示,有意无意走漏消息,希望自家少主找上门来的功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