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净身(35)
阮青洲说:“人命关天,不存在值不值得这一说。”
段绪言轻笑一声,用额头抵着阮青洲的肩颈,支手撑起些身子,就这样俯身看着他。
“所以就算换作是尉侍卫,或是别的什么人,殿下都会这样对待他们,是吗?”
阮青洲说:“若我觉得该救,自然会救。”靳栀珝
段绪言顿了顿:“那殿下认为我该救,是因为把我看作尽心侍奉殿下的严九伶,还是因当初听闻贵妃将我错认成四皇子之事,心中也有几分错乱?”
一时间四目相对,阮青洲双唇稍抿,只是沉默。
段绪言笑着低下头去,再次趴躺在阮青洲的胸膛上。尝到了接近猎物的喜悦,他压抑已久的本性正在蠢蠢欲动,渐也露出些与生俱来的高傲和威胁。
段绪言说:“有没有人告诉过你,眼神太会说话也很要命,这么一双藏不住真话的眼睛,在没想好怎么说谎之前,就该藏好了……不然殿下这般不会骗人,总要吃亏的。”
喘息渐重,盖过了声量,他不再说话,静听阮青洲胸口传出的搏动,只想在迷离中寻到一种温软,就往阮青洲的颈窝蹭去。
他躺着,也不管阮青洲会不会被他压得透不过气,他知道阮青洲的心肠太好拿捏,一定不会推开他。
可毒性入体非同小可,再听声响已是渐弱渐远,段绪言伏倒着喘息,不知不觉间,神思便也坠进了梦里。
不知过了多久,就觉手臂传来剧痛,他于混沌中醒过神来,绷起了警觉的神经,自身旁寻见一处皮肉,就张口咬了下去。
阮青洲的味道最先钻入鼻腔,肌肤的软腻随之触到舌尖,他彻底恢复了清明,也就松了齿,将那手腕叼着,轻含在齿间。
臂上的箭头正被挑出,他忍着痛,却又像只寻主的犬,纵使平日里伪装出的乖顺都是因为别有用心,一遇到伤病,也还是想要摇尾乞怜,他急切地需要安抚,也就顺着鼻尖的味道,朝那方向蠕动过去,枕在了阮青洲的膝上。
御医神色稍滞:“殿下,这……”
“无碍,先救人。”
段绪言依稀听到了阮青洲的声音,就这么挨近了。他疼得发颤,又蜷着脊背乞求怜爱,再像拓展领地一般,将自己的血腥蹭上了那身衣袍。
他要用自以为的肮脏抹毁阮青洲的清白,既已注定成敌,那些被迫接受的压迫和屈辱,谁也别想躲开。
第17章 招供
但阮青洲的味道还是渐渐淡了,段绪言有意识地寻找时,也就嗅见了浓烈的药味。再睁开眼已是次日,他往旁看去,大抵猜到自己是在北镇抚司的直房里。
他动了动右臂,撑坐起身,一名小吏正巧端着东西进门:“醒了啊。”
段绪言生出片刻的戒备,看清小吏手中端着的是药碗,才松懈下来。
“你伤的只有手臂,清创拔毒上药什么的都全了,御医说只要人醒了就没什么大碍,醒得这么快,看来你这身子骨不赖嘛,”小吏递来药碗,说,“你也算是命大,和你一起被送回的那个人犯伤的是肺,可就没那么幸运了。”
猜到小吏口中的那人就是丁耿,段绪言问道:“他怎么了?”
“和你一样中箭了呗,不过那人到现在都还没醒,怕是撑不了多久了,”小吏说着,哼笑一声,“你也真是,还有功夫关心别人,怕是不记得自己受伤后都做了些什么吧。”
“我做什么了?”段绪言心不在焉地问了一句,仰头喝起了苦药。
“你还真不记得了?”小吏嘿嘿地笑了两声,看热闹似的,嗟叹道,“都是有主子上司的人,你说你怎的就这么好命,听闻昨夜尉侍卫和赵同知在外头寻了殿下半晌,结果还是殿下亲自架着你寻见了锦衣卫,你也是个倔的,人都没意识了还非要扯着殿下的手,死命掰都掰不开,方才取箭时还敢上嘴……”
段绪言呛出了声。
小吏摆了摆手:“得了,不说了,就算是替殿下挡了一箭,你这胆子也忒大了些,尉侍卫跟了殿下这么多年也不见得敢这样放肆,得亏殿下没追究。”
段绪言问:“殿下呢?”
“在诏狱里头,准备提审人犯呢。”
——
昨夜钱氏祖坟和北镇抚司接连出现了两批刺客,今日北镇抚司算不上平静,光是清尸和对账就忙了半天。
章炳指认尸体过后,正被押往刑讯房,阮青洲就坐在诏狱的班房中候着,一身衣袍理得齐整,沾的却是泥渍土屑,磨损的衣摆还散着线头,肩头和双膝处更是留了段绪言的血迹。
赵成业稍看一眼都胆战心惊。
昨夜锦衣卫失职,他为此提心吊胆了大半天,烟都不敢嘬几口,唯恐阮青洲一个不适意,事情传到阮誉之耳边,降罪的旨意就往北镇抚司递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