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净身(31)
夜中,就见男子垂眸露笑,旋即一声出鞘铮响入耳,寒光于掌中乍现,猛然间就往朱庭济颈部捅去。
双瞳撑大的那瞬,匕首已扎入朱庭济的侧颈,刀身剌出时,浓血瞬时喷涌而出,朱庭济一手捂着汩汩冒血的刀口,慌忙退后,倒坐在地,满面皆是惊惧。
“丁……丁耿你……”
丁耿缓缓朝人走近,转着手中匕首,面无表情地抬腿踩住那人的胸膛,正欲蹲下再落一刀时,一抹冷光自草木间钻来,直袭右腕。
箭势逼人,生生将腕部穿透。匕首被惯力冲甩开,丁耿咬牙忍痛,回神朝那处看去,却听坟边哀声惊起。
一抹飞血溅向黄土,刹那间,周侧刀光四现,一片黢黑人影越过灌木直压而来,封死了八方。群人自车底亮出兵刃,可稍一抵抗,便被架在脖上的刀锋震住了神。
短暂的动乱过后,一阵肃寂,唯剩风声卷叶,锦衣卫已围守成圈,又侧让出一条道,阮青洲自暗影处行来,于人前停身。
那旁,朱庭济已咽了气。尉升上前去探脉搏,回身朝阮青洲示了意。
阮青洲双目冷峻,道:“把人押来。”
尉升转头折了丁耿的腕,将那人双手反扣在腰后,束了链,再又提着他的衣领,带至阮青洲身前。
一盏提灯被人抬高,靠近丁耿的侧脸。不论样貌,单讲身形,便能认出丁耿就是那夜冒充钱府管事的人。阮青洲留意了几眼,问道:“叫什么名字?”
“丁,单名耿。”
阮青洲问:“忠耿之‘耿’?”
丁耿不屑一顾地笑了笑。
阮青洲又打量他片刻,叫来了段绪言:“九伶,认人。”
段绪言应声上前,借光看着这张脸,却凝神许久。
眼前这人虽与丁耿同名同姓,但看着面生,阮青洲大抵也是没认出这人与宦官丁耿是否有关,才会唤他过来。不过段绪言确实不认得这面容,可这人看上去与宦官丁耿年纪相仿,他不认为这会是个巧合。
“如何?”阮青洲问。
段绪言退回阮青洲身侧,摇了摇头,却又用眼神朝阮青洲打了个暗示。
他说:“奴才是不认得此人,但应当有人认得。”
阮青洲意会,先朝丁耿看去。
“虽说丁母病弱,甚儿年幼,”段绪言回头盯着丁耿的神情,刻意放慢了语速,“但还是让他二人改日来辨认一番更为妥当,况且甚儿如此仰慕殿下,想来也不会不同意的。”
眉头蹙动,丁耿朝阮青洲瞥去一眼,又神思恍惚地垂了头。
段绪言同阮青洲一齐挪开眼,对上了视线。
又听坟地锤响阵阵,冬夜几道阴风刮过,怵了寒鸦,飞翅扑打林木,落下哀鸣,惊似驱鬼的傩声,恰时再起几声铿响,封箱的锁均被砸开,便听垂首那人忽然出了声。
“阮青洲,”丁耿哼笑一声,“你觉得这个地方,来对了吗?”
烂锁拆下,锁扣翻起,箱盖相继打开。满箱的摆件露于月色下,佥事逐箱计数,数到第十一箱时,却停步在地。
丁耿抬首看向阮青洲,说:“我们在钱氏祖坟动土,原先想埋的是十箱金摆件,今日你再细数一番,多出来的第十一个重箱,你猜里面装的是什么?”
第15章 埋伏
提灯晃荡,寒夜人影瘦长,佥事躬身,扳了锁扣。
箱盖掀起那刻,腥恶自缝隙涌出,佥事皱眉,命人举灯照去,就见两具尸身蜷叠其中,肌肤上斑痕污绿,向外散着腐臭。
佥事回身来报:“殿下,应是章炳妻儿的尸身。”
尸臭随风散开,听身后箱盖扣起,阮青洲说道:“依照你们原先的计划,这只箱子确实不该出现在此。”
丁耿闻声望去,仍见阮青洲静立不动,淡然如常。
阮青洲说:“十箱金摆件,其中也有从风颜楼换回的货品,将这些摆件均数埋在钱氏祖坟,次日再往皇都里传些夜间有人在坟地挖土的怪谈,自然能引起不小的议论,动静一大,便能惊动官府或锦衣卫,所以这批摆件迟早还是会让锦衣卫寻到。”
阮青洲抬步朝人走去。
“再之后,钱尹在祖坟藏金的说法便会传开,但锦衣卫自当不会轻信,他们会根据这批摆件,想到案发翌日在风颜楼遇到的朱庭济,而后又会发觉,有人正暗自将他店里的货品移送到当铺,可那间当铺原是在章炳的名下。待锦衣卫将当铺的人抓捕归案后,说不定就能找到那些用来挖土运货的工具,到时这些人包括你,就会把章炳当作幕后主使供出。”
阮青洲看了眼朱庭济的尸身,停步在丁耿身前,继续道:“可朱庭济不该死在今夜,甚至不该在锦衣卫发现摆件之前,便让人带着他店中的货品去到当铺,所以你们早便知晓锦衣卫寻到朱庭济的事了,今夜会照常行动,也是为了刻意引导锦衣卫将大半人力倾注到查明摆件的去向上来,没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