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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净身(192)

作者:不道不道寒 阅读记录

佟飞旭洗过碗勺不过片时,门外来人,柳芳倾还睡着,他看过一眼,开门带人绕过庭院,进了书房。

来人正是尉升,自被撤职后,尉升借住赵成业家中,已是一副江湖客的模样。

两人深居在此,柳芳倾一心求死,不能再出他视线,佟飞旭挪不开身,只得托尉升采买日常所需,来时捎带说些皇都的消息。

酒已温热,佟飞旭推过杯盏,身坐窗侧,偏头正能将院中入睡的柳芳倾纳进眼底。

尉升尝酒,道:“应指挥使所托,此次带的镇痛药理当会比先前的更见效,但用多了恐会嗜睡或是成瘾,若非必要,还是得少量少次。”

“辛苦。”佟飞旭挪杯与他小碰致意。

两人饮下。

尉升取出一沓册子放在桌上。

“这是北镇抚司半月以来的事务和情状,赵成业托我带来给指挥使过目。”

佟飞旭默然收下,将手边折子推过:“我上月的述职公报,烦请尉兄带回了,还是和先前一样,由赵成业上递至御前审阅即可。”

尉升犹疑,开口道:“指挥使长居在此已一年有余,陛下多次询问,赵成业都以指挥使追缉在逃细作为由应答,但长此以往,只怕圣上起疑,指挥使当真不考虑返回皇都一趟吗?”

佟飞旭自窗外收回视线,淡漠斟酒:“不回。”

尉升说:“殿下走后,朝中局势大变,储位是在殿下名下,可储君之权已由晟王代为行使,晟王重用宦官,虽说刘客从已死,但在司礼监重新掌权的张遥也不简单。现今锦衣卫和东厂合并,税使却照样由宦官担任。先前关州一战,南望亏损严重,国库已是不堪一击,更担不起军需民用,因而晟王联同税使,大征农税商税,各地民怨此起彼伏,更是有人卖官鬻爵。朝廷盲目敛财,根本看不到各州各地底下的腐乱,如此,南望还如何休养生息反败为胜……殿下又该怎么办?”

尉升握拳垂眼,压低了声:“我知道戴家之事让指挥使心灰意冷,但眼看南望分崩离析,谢国公又被南北谈和之事牵绊,如今戴二公子封为和安侯,知晓各地民愤后已带小纾返回章州,私下与戴尚书旧部重聚,若是指挥使不出面劝解,只怕外患未平,内乱……也不得平息了。”

“戴家之事,不追究不违逆,我已是仁至义尽,对和安侯要做什么更是无意过问、无权干涉。尉兄要知,事到如今,南望已避不过‘咎由自取’四字,回不到过去了。”

佟飞旭敛怒,沉沉摩挲壶身:“南望肉腐出虫,养虎遗患,一国主君尚且都能残害忠良,还能指望何人效忠。殿下的储君之权已被交出,这个指挥使总有一日也会有他人接手,阮誉之想如何猜疑,随心便好。佟某一生丧母、亡师,姑母嫁入帝王家不得善终,表弟身为储君在敌国受辱,我凭何还要再为一群薄情之人效命。至于殿下,待南望日薄西山,对他的安危不再起到保障时,我定然去救。”

尉升再想开口,佟飞旭打断:“尉兄,南望变成如今的模样不是以你我之力就能挽救的,你既已远离庙堂,不如步入江湖,我想,青洲也会劝你如此的。”

——

尉升走后,庭院再生寂寥。

柳芳倾隐隐听着声响,就觉暖阳被人遮过。凭着感知到的光影即可知晓那身影停在眼前,柳芳倾习惯了他每时每刻的监视,自弃着受困在这牢笼里,被他吊着一条烂命,当作玩物或是别的什么东西,柳芳倾已经无所谓了。

他浑身都不想再动一下,麻木地瘫着,疼也不想再去叫唤,脑中不着边际地想着裘皮不够厚软,昨夜的梨花酿还没喝完,方才那淡粥难吃得恶心……

忽而阳光再往面颊打下,柳芳倾也才嗅见冬风的味道,藤椅却是一沉,佟飞旭竟是托颈将臂垫他脖下,挤着躺在了他的身侧。

佟飞旭平日闲暇时做的一把躺椅,虽然也算宽敞,躺着两个大男人还是稍显拥挤,可柳芳倾靠他怀中,倒觉得比独独晒着太阳要暖些。

先前佟飞旭每每见过尉升,总会独坐许久,今日却是反常,竟让他觉出了几丝依赖。

“多久没回皇都了?”柳芳倾问,“指挥使自甘堕落,这么与我厮混着,何时是头,这就什么都不管了?”

声音埋在衣间听着发闷,佟飞旭合眼半晌,只问他:“还疼吗?新到的止疼药,要不要用?”

心头短暂颤动,柳芳倾没答,耷着条废腿,疲惫地挪脸蹭进他颈间取暖。

“你不恨我?”柳芳倾累得拖着声,“佟飞旭,关州死了这么多人,你为什么不恨我?”

佟飞旭沉默良久,掌心徐徐靠上,顺过他的脊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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