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净身(14)
柳芳倾暗叹一声,继续对镜描眉,道:“别光调笑我呀,公子生机勃发的,年后又将步入弱冠之年,便愈发抵不住这长势,再拖下去,假宦官的身份也该瞒不住了吧。如今你是阮青洲的内侍,要知道露了陷便是死路一条,到时刘客从还会保你的命吗。”
段绪言没应话,只勾唇笑了笑。
见他不语,柳芳倾又说:“今日不同于往常了,自五年前出过军事布防图泄露一事以后,南望招收宫人时都得讲究身家清白,流民一律拒之门外,咱们都不是正经的皇都人,莫说锦衣卫和东厂了,就连当个宫女宦官都是难事,您算是个意外,但也看得出内阁那方对风颜楼已是有了戒备,刘客从也不会再用咱们的人来布局了。现下直接进入东厂和锦衣卫这条路走不成,独留您一人深入虎穴孤身作战的,万一出了岔子我可担不起。”
“等我失败了再叫衰也不迟,”段绪言说,“南望宫廷本就难进,若是单靠酒妓摸进官场,根本行不通,那些朝官顶多就是把人带进府中行乐,想借机取得布防图的线索,太难也太慢。”
他低头摩挲着手指,手背青筋虬起,延往臂上。这只狼犬露出了凶性,就想咬死猎物证明自己。
“父帝教会我的,可不是拖泥带水,我们吊着脖子活在这里,就是在铤而走险孤注一掷,”眸中露狠,他转头朝柳芳倾笑了笑,“若连命都不敢赌,我又有什么资格来南望呢。”
柳芳倾顿了顿,眼中生出些羡慕:“是我柳某人小觑了,公子有这胆识和野心……回北朔后也该功成名就了。”
一阵叩门声应时响起,叩声停顿的间隔两长两短。
柳芳倾说:“看来公子等的人快要到了。”
段绪言提起食盒,就要往外走去。
柳芳倾嘱咐了一声:“避着主楼走,刘客从还在外头呢,自你进了东宫,你们之间也便只有利益往来了,他么,虽说榻侧没少换人,但总会在你身上觉出些不甘心不过瘾吧,你要碰上他,还走得了吗?”
“是吗,”段绪言停步,露出笑意,“那是再好不过了。”
他回身轻置食盒,一双眼在屋中巡视般扫了一圈。
柳芳倾问:“在找什么?”
段绪言挪过视线,朝柳芳倾一笑。
“柳东家这儿,该有迷药吧。”
第6章 做戏
长夜未尽,主楼笙歌鼎沸,刘客从单膝搭桌,举杯饮酒,一双眼在裙衫罗幔间转了好几个来回,都寻不见新趣。
待手中空杯置落于桌面时,身侧来了一端酒小厮,刘客从在抬目间与那人对视,心中蠢动,便伸指在桌面轻叩,示意那人倒酒。
段绪言到他身侧跪坐,等一杯酒斟满九分,他轻抬杯底,双手奉过。
刘客从贴着那指节滑动,却连带着段绪言的手一同攥在了掌中。他将那双端酒的手拉往唇边,杯中酒水因而洒出,自指间淌下。
刘客从看了一眼,正要俯首将唇覆上,哪知那手猝然一挣,酒水便顺势洒倒在了刘客从的腿间。
段绪言一脸纯然无辜,连忙伏身致歉:“小人蠢笨,望督主恕罪。”
身侧家奴正欲怪罪,刘客从却先取来酒壶,说道:“那便再倒一杯。”
段绪言便也伸手去接,可那壶身被刘客从有意攥着,僵持之中,倒有了些拉扯的趣味。段绪言微弯眼眸,蓄起情意,似在暗示些什么。未等刘客从松手,他便假意被那力道拉倒,顿时倾身过去,泼翻了酒。
周侧宾客停顿注目,噤了声。
“放肆!竟敢对督主无礼!”家奴一番推扯过后,段绪言倒翻在地,衣襟散乱。
“督主是风颜楼的贵客,柳娘怎敢无礼啊。”柳芳倾应声而来,步履轻动间,一身熟落的风情。
“这小厮是今夜临时来帮个手的,失了规矩,督主莫要怪罪,来人啊,给刘督主开两坛葡萄春助兴。”
见刘客从半身湿漉,柳芳倾遣人递来帕子,亲自替他擦拭,赔笑道:“葡萄春是西域来的酒,珍稀得很,就当是柳娘给督主的赔礼了。”
刘客从说:“柳娘子有心了。”
柳芳倾这才侧首朝向段绪言,抬声道:“还不退下,换个人来倒酒。”
“是。”
段绪言退了出去,一场闹剧才算落幕。刘客从借口到雅间更衣,随后便也暂时下了席。
自风中行走时,一身湿酒透着冷,刘客从在主楼外绕了半圈,正欲回身披件衣裳时,却被人掳到了墙边。
那人自身后箍住了他,胸膛还散着点热。
“督主在找谁?”
段绪言的声音就靠在脑后,刘客从正要转身,便又被那人的力道按了回去。
刘客从说:“在东宫待得滋润啊,有了新主,该要把我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