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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净身(136)

作者:不道不道寒 阅读记录

阮青洲就这么一手撑地,半跪着静了许久。

身侧,梁奉抬首正当瞧见行过的长队,手持拂尘,冷冷一甩,便也静声审视着群人走远。段绪言走在队末脚步渐慢,可远见梁奉朝此处看来,他沉郁着脸,还是收回了视线,随着队伍朝前离去,没再回首。

——

面色不比白日那般涨红,此时已近乎惨白,阮青洲扶墙行在甬道上,步履渐重。跪久的双腿提不起力,每行几步便瘫软着再次跪地,摔多了,双膝便磨出了血,阮青洲已不在意这些,活像具无魂的走尸,可猛一崴了脚踝,便连站都再站不起。

四下无人,晚风自余晖处拂来,吹散了暑气,几片残叶自宫墙凋落,他跪坐地面,在一片萧索中垂下眼眸,默不作声。

忽而凉风停歇,近身的衣摆蹭过肩头,又随来人蹲身时的动作落在了手边,带来一股极淡的药香。

阮青洲双眸微抬,却仍滞在原处一动不动。

那旁,手已揉上脚踝,视线再一挪,见他膝上渗着的血红,段绪言冷了眼眸,一双手就往阮青洲臂下穿过,正想将人打横抱起,却被按住了手臂。

“步行回宫,是御旨,所以还是……”阮青洲动了动唇,声音虚弱,又轻又哑,“不要与我再有干系了。”

何处跟着一颤,段绪言似被扼着喉,神色冷得难看,他只当听而不闻,继续伸臂揽人,将阮青洲的手臂牵来搭在肩上,还想把他托抱入怀。

可阮青洲却沉着双腿,不愿起身。

“你想继续坐的话,我陪着。”段绪言没再强求,只半跪在他身侧,拂开他袍上落的叶,又替他理着发冠和衣襟,指尖最后还是落在了毫无血色的面颊上。

触感带着些出汗后的湿漉,可阮青洲摸着却是冷的,段绪言蹙了眉,将他侧过的脸转正了,手中却似捧着个用冰打成的瓷瓶,再用力就要碎了。

他逐渐松了手中力道,只敢虚拢着那张面颊,轻轻抚着。

“很疼,是不是?”段绪言问。

似有所感,眼睫终于缓动了几下,阮青洲渐也抬眼,在与他四目相对的刹那,忍耐已久的委屈和痛苦一并翻涌而上,惹红了眼眶。

“是。”

阮青洲停顿良久:“很疼……”

几近失声,他再道不出一句话,无助地垂首靠向段绪言的胸膛,被托起后脑,纳入了怀中。

一点湿意很快渗进肩头,段绪言知道他在哭,却听不见一点声响,掌心摸见的只有衣衫间的湿冷,探到的脉搏也微弱。

恍然若失,段绪言徒生出一种惧怕,像是对着洞穴中空荡的锁链,贪着余留在此处的暖却再也求而不得那般。他不安起来,正想将人扛上肩头,衣衫却被轻轻攥起。

“再陪我,久些罢。”阮青洲低语着,手渐疲累地垂下,又被握进掌心托起。

“抱着。”段绪言带着他的手环上自己的后腰,收起手臂将人紧搂。

暮色四合,杳无光亮,甬道在暗色中渐缩成一条幽深长巷,独独藏着两个身影,不知藏了多久,也不知藏到了何时。

——

太子禁足,何人都知实为幽禁,阮青洲事权被夺,东宫仅剩空壳,便也成了一座狱。

可纵然阮青洲受罚,传言也未被压下,接连几日皇都内对此众说纷纭,免不得让人对城内流民的下落产生猜疑,话一传开,不知怎的便也流到了城外,引得聚来的流民和农户诸多不满,几番叫门讨要说法,更是闹得城内城外惶惶不安。

未料事态会扩散至此,晟王府多宿灯火不绝,司礼监内更是频频不见梁奉身影。

而阮青洲自禁足之日起渐受冷落,东宫实也萧瑟,成日粗茶淡食,便连用的药也敷衍。眼下阮青洲病了多日,双膝受损,下不了榻,手边唯可差遣的也便只有掌事和小李子二人。

可病不见好,阮青洲愈发昏沉,掌事见状几番求情方能到东宫外去请御医,小李子一人守在寝殿内,听阮青洲迷迷糊糊地喊着渴,便取来水杯小心翼翼地喂进几口,可阮青洲吞咽时似呛了嗓,咳了几声后却是扶着床沿大口地呕出血来。

手一颤,小李子看着两手猩红瞬时慌了神,他扯嗓高喊着救命,脑中还能想到的便只有那日将阮青洲背回东宫的段绪言,眼看阮青洲嘴边淌着血水,他不敢再等,一个箭步闯过守卫,最先冲向了司礼监。

不多时,寝殿半开半合的门经人一踹,险些砸出木屑来。段绪言双眸阴沉得骇人,径直行至榻边俯身下去,把阮青洲托抱怀中,便走出了门。

可方才跨进廊下,守卫已扶刀上前拦了人。

“陛下有令,殿下不得踏出东宫,掌事已去寻医,严公公身为司礼监秉笔,还是不要与我等为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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