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君书+番外(6)
萧憬淮的眼神望向案上,贺重霄这才发现木桌中央单独放着的那本奏章,正是今早自己呈上的那本,他定了定心神,也不多拐弯抹角,直接道:
“陛下,此战南诏虽已败退,但斐家镇守的剑南道等地却山贼猖獗民不聊生,斐家碧血丹心尽职尽责,大可拨兵数余,委以重任。一来,可剿除此地山贼,将其搜刮的民脂民膏再度下放给百姓,以缓解连年旱情所带来的灾祸;二来,虽说南诏此次战败,短时间内应当不会再度进犯,但防患于未然终归为上。”
原本面上毫无表情的萧憬淮听完贺重霄的解释,沉吟半晌,而后便冷笑出声,面上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带着股若即若离的压迫,令人捉摸不透。
“……呵,贺重霄,你胆子倒是不小,刚进京回朝便忙着替朕指点朝政了?”猛然将手中握着的奏章丢掷于地,竹简破空,与地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贺重霄见状立马抱拳跪至于地。
“稍放兵权,委以重任?呵,你就这么想帮斐家说话?”萧憬淮山寺洪钟般的厉声诘问,自贺重霄的头顶响起,语气冰冷寒凉,宛若霜雪,其间未参带任何一丝温度,令人不寒而栗。
“臣不敢。”贺重霄垂下眼帘,却依旧保持着双手抱拳的姿势,一动不动。
早在拟写这份奏章之前,贺重霄便已料到这种行为完全是在铤而走险,极有可能会被认为是在替斐家说话。但即便他此举确实有此原因,那也仅是少到可以忽略的一点,他更多的只是想履行那个约定,护这家国周全,边陲子民亦能丰衣足食安居乐业,仅此而已。
一时间,除去窗外秋蝉的轻微残响,殿内针落可闻,只有鎏金香炉内的龙涎香在一旁悄然蒸腾,带起袅袅薄烟。
萧憬淮从案前的檀木椅上起了身,厚重的龙靴敲击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径直距离桌前行至仅有一步之遥的贺重霄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笔直地跪在面前的贺重霄。
萧憬淮将贺重霄从下自上地打量了一遍,在看见他腰间系着的半块凤血玉璜后,他略微一怔,神色中流露出几分诧异。但萧憬淮旋即便恢复了常态,将视线停留在面前这张棱角分明的俊逸脸颊上,静静地端详良久后,便轻轻挑起了他的下巴。
“莫要忘了你的身份,云麾将军。”萧憬淮俯下身来,在他耳边轻声告诫,温热的吐息混着清浅的龙涎香灌入耳内,令贺重霄下意识地便想回避,但捏着下巴的指尖却不依不饶,反而在暗处使了把劲,“不要再与斐栖迟走得太近。斐家,没你想得那么简单。”
说罢,萧憬淮便松了手,再度坐回椅上,面色阴沉不复,但地上散落的奏章却是拾也不拾,也不再往底下多瞟一眼。贺重霄自知现下绝非谏言的时机,心神稍一平复,便立即行礼道退,退出了御书房。
第4章 诺千金
狂风,骤雪;马蹄,疾风。
冰冷的雪地里,一个未及龆年的孩童正在被一身着裘衣的男人连踢带踹地毒打着。一边踢踹着,男人的嘴里还一边咒骂,但那孩子却一声不吭,只是抱着头,蜷缩成一团。刺骨的雪水打湿了孩子单薄的麻衣,殷红的鲜血滴落在皑皑雪地上,宛若一朵朵绽放的红莲。
自始至终,孩子没有哭喊一下,因为他深知即便如此也无济于事,他自幼便没有见过父母的面,稍一长大便被收养自己的父母卖到此处来换几顿饭钱的,又有谁会在乎一件工具的死活?
兴许是嫌踢踹太过费力,那个男人嫌恶地掸了掸锦衣上并不存在的纤尘,转手便从腰间抽出一根极为结实的马鞭,抬手便往孩子背上抽去,长鞭凌空,发出惊雷般的瘆人巨响,一鞭下去,孩子闷哼一声,背上立马便被抽得皮开肉绽。
正当男人骂骂咧咧了两句,正当挥下的第二鞭快触及孩子时,剑光闪过,那马鞭竟被人硬生生地削去了一大截!
男人先是一惊,而后便急忙抬头环顾四周,发觉面前站着的不是什么行侠仗义的江湖侠客,也不是什么多管闲事的达官贵人,只是一个未及舞勺的俊美少年。
少年右手握着一把削金如泥的赤霄宝剑,身上披着的藏蓝镶金大氅在风中猎猎作响,一头墨发均用发带束至头顶,衣着在百越这个靠海外贸易发展起来的富人堆里算不得多么显眼,但浑身却透着一股不容忽视的浅淡威慑。
少年见状便缓缓收了剑,面上虽并无表情,但他那双摄人心魂的狭长凤眸仅是朝男人斜睨了一眼,便让男人的头皮没来由地一阵发麻。
即便心下悚然,男人却也是白手起家,在大风大浪里摸爬滚打过来的,心道自己难不成还会怕一个乳臭未干的黄发小子?便定了定心神,冲着面前的少年怒目而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