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继续道:“反倒是你,也许你在其它方面被老太爷培养得很好,在你的专业领域,我对你一万分的信任,毫不保留。但是在这方面,你在老太爷面前,就没长大过,他一直牢牢地把你掌控在手掌心,是不是?”
初挽听着,陡然明白了。
所以他说,她今年只有两岁,还是一个孩子。
陆守俨:“上午你的表现非常好,所以到了永陵,你不需要说什么,只需要坐在那里,当一个两岁孩子,其它的,一切都由我来说。”
初挽:“好,我知道了。”
其实在太爷爷和陆守俨之间,也没有她插嘴的余地。
她但凡多替陆守俨说一句话,那她和陆守俨才是永远没有机会了。
陆守俨便不再说话了,专注地开车,车子很快驶出德胜,进入通往永陵的那条路。
初挽的视线从远处巍峨起伏的山峦挪到了方向盘上,他指骨修长的手握着方向盘,眼神平和沉静,但却让人感觉到毋庸置疑的力量。
她想起刚才,他处理孙雪椰事件,仿佛一切混乱都不足为道,都可以有条不紊地解决。
她又想起今天在他家的事,他家人是不是都惊呆了?
陆守俨:“挽挽在想什么?”
初挽:“昨天你在你们家那样……陆伯父不知道怎么想?”
陆守俨突然笑了:“随便他们吧,反正回头解释清楚就是了。”
初挽:“我觉得他们挺意外的吧。”
陆守俨摇头:“不会,他们只会觉得眼熟。”
陆守俨侧首,看了眼初挽,才继续道:“挽挽,在我十几岁或者更小的时候,我能做出什么事,没有人可以预料,也没有人可以管教我。能管住我的,只有我自己。”
初挽顿时感觉到了他曾经的张狂:“那后来呢?”
陆守俨:“后来,有人说我应该长大了,说我这样子永远一事无成,于是我就离开了,去上军校,试着变成这个世界希望我成为的样子。”
初挽:“那个人是谁?”
凭着直觉,她知道他说的不是陆老爷子。
陆守俨默了一会,笑道:“这是秘密。”
第67章
陆守俨和初挽赶到永陵的时候,天正是暖和时候,到了家里,老太爷正在坐在门前台阶上捡豆子。
箩筐里是黄豆,有饱满的也有干瘪的,当然也有被虫蛀了的,更有碎石子,老太爷坐在那里,埋头捡着。
初挽过去,蹲在旁边,恭敬地道:“太爷爷,我回来了。”
老太爷头都没抬,只是埋首在那里对着一颗豆子,眯着眼看,像是在分辨那豆子的好坏。
他端详了好半晌,才将那颗黄豆放在一旁的搪瓷盆里,滚圆干巴的黄豆掉落在搪瓷盆中,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他又捡起来另一颗,仔细端详起来。
初挽再次唤了声:“太爷爷,挽挽回来了。”
这一次,老太爷依然没抬头,依然盯着那黄豆,不过却是吩咐道:“屋后我们的菜地里,长出来不少枸杞,我看着挺好的,要是摘了泡茶多好,你去拿个碗,给我摘点来。”
初挽略顿了下,到底是道:“是。”
之后,她没有看陆守俨一眼,起身,过去了厨房,先找了一只碗,之后拿着那只碗过去了后院,走出院子时,她这才看了一眼,却见老太爷依然低着头,干枯地手捏着一颗黄豆,正低头仔细端详。
而陆守俨恭敬地立在老太爷身边。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院子里一片沉寂。
她握着那碗,走到了后院,后院荒草茂盛,里面果然有枸杞,已经结了细小的果,初挽便蹲了下来,摘了枸杞果,放到了碗中。
她看着眼前半人高的野草,安静地坐在草丛中。
姑奶奶是老太爷藏在心底难言的痛,上辈子老太爷从来没和初挽提起来过一个字,甚至那张压在炕席下的照片,也是初挽无意中看到的。
但是这辈子,老太爷却提起来姑奶奶,说起来藏在他心底的担忧。
两辈子有什么区别吗?
初挽上辈子选了陆建时,老太爷没有反对,也没有赞许,但是老太爷的眼力那么毒,他真的看不出陆建时是什么人吗?
还是说,他并不在意这些,他也从来不在意重孙女拥有一段怎么样的婚姻,因为那些并不重要。
老太爷要的是一个无坚不摧的初家后代,要的是一个勇往直前的初挽,一个拥有了姑奶奶所有的美好,但是却又摒弃了姑奶奶遗憾的重孙女,一个他幻想中姑奶奶的替代品。
当然,这也是老太爷为自己心爱的挽挽所选择的路,既借了陆家的势来庇护自己,又不至于和陆建时沉浸在情爱之中,这是一位曾经担忧爱女饱受摧残的老人所能想到的万全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