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成先生家的小王爷(166)
树屋里的人嘿嘿一笑:“树上凉快啊。小孩儿,你是哪儿来的?怎的一个人?”
宋浮在黑夜里跟着乐云一路走,早就分不清东南西北,耿直的脑子里还以为哪儿就是指方向,一时间说不清楚,就只说道:“遇上打仗,和家人走散了。”
“哎哟!”树屋里的人叫了一声,立刻就下了树。
宋浮跟着他的动作,注意到原来树屋下面还悬着一条绳梯,也不知道这么软绵绵又飘飘荡荡的东西,怎么能够踩着上下的。
他见宋浮好奇绳梯,眼睛闪了闪,听到他肚子又咕噜噜叫了一声,拉着他往村里走:“叔叔明天再带你玩儿,先去看看家里有什么东西吃。这会儿应该还有热汤。”
若是寻常百姓家,这会儿锅子里哪还有什么热食?
但是这个小村庄只是长得像村子,实际上是军营。
宋浮在黑咕隆咚的夜色里,被“叔叔”拉着走,身后还有个大和尚跟着,倒是一点也不害怕,很快进到一间屋子里。
房门一打开,屋里就满是香气。
宋浮下意识咽了口口水,馋的。
这里是军营里的食堂。
军营十二个时辰都有人值守,食堂里自然也是十二个时辰都有东西吃。
不过现在不是饭点,食堂里一个值夜的大叔迅速揉面,就着炖了许久的高汤给他们一人煮了一碗面。
面里面放了许多蔬菜,还烫了几只大河虾。
宋浮不会剥虾壳,还是乐云教他怎么剥的。
他好奇地看了一眼据说“不吃荤腥”的大和尚,没吭声,低下头吃自己的。
一碗面,他吃得十分满足。
他也说不清楚自己已经多久没好好吃一顿了。自从京城里变了天之后,哪怕府里依旧山珍海味,他也食不知味。
他不好意思说自己一碗面还没吃饱。
乐云细心,说道:“晚上吃多了容易积食,少吃一点。你这身衣服得换换,头发也要洗洗,今晚睡个好觉,有什么事情明天再慢慢说。”
他这会儿倒是多少看出来一点,这个那么晚出现在战场附近的少年,出身肯定不简单,就是不知道怎么到了这里。
小孩儿身上这身衣服,就不是寻常人家能够穿得起的。
再加上他那吃饭的样子,哪怕是坐姿,都不是普通人家,倒有几分杀神的模样。
乐云一想到竺年,就心虚心悸,再看宋浮,竟然觉得这小孩儿长相都和竺年有几分相像。
他不敢多想,赶紧安排宋浮洗漱睡下。
宋浮自小生活在西王府,多少有些不谙世事,不明白晚上还点灯烧炉子做饭,甚至还能洗头洗澡,有现成的干净衣服可以换的,绝对不是普通村户。
这种小公子,都不用乐云花心思去套话,第二天早上他自己就把前因后果抖落个干净。
乐云看着宋浮手上的大包子:“出门在外,您还是别太相信别人。”
宋浮咧嘴一笑:“我知道。大和尚是个好人。”食堂大叔给他塞了个包子,他又转头对食堂大叔笑,“大叔也是个好人!”
乐云心想:你知道个屁!
宋浮这个小王爷心大,能在他们这个敌后根据地吃好睡好。他们这边意外捡了一条不大不小的鱼,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先稳住宋浮,派人去通知竺年。
竺年这时候已经一路畅通到了京城脚下。
得益于禁军和镇北军主力全都去了沃州,他从丹州一路北上顺风顺水,一点阻拦都没有遇到,什么意外都没发生,连天气都十分晴好。
除了沿途制冰花费了一点时间,随行队伍的演技都得到了提升。
其实倒也不是没人来拦,而是来拦的人看到宋恒的棺材,直接就跪了,根本没法拦。
他们能拦乱臣贼子,还能拦先帝下葬?
他们要是真敢这么做,头顶的乌纱帽就别想要了。
他们非但不能拦,还得给这群谁都知道的反贼好吃好喝供着。
有些人“机灵”,也跟着披麻戴孝跟在队伍后面。
他们说是送行,本意是跟着送葬的队伍走上个五里十里,大不了再跪一跪哭一哭,总之做戏做到离开自己的地界就完了。
但是京城以南、蒲岭以北这一片,都是富庶又人口密集的地界,大县小镇密集,一些大姓聚居的村落都能出一些耄老里正来送行。
这么一来,这些人就走不成了,只能硬着头皮一路跟着走,跟着跟着就到了京城。
竺年看在眼里,被这荒唐的一幕搞得差点笑出声,私下和亲卫们感慨:“宋恒活着的时候做皇帝不怎么样,大概自己也没想到自己死后能有这样的场面。”
其他人不解:“难不成他以前做皇帝还挺不错的?”
他们都是南地人,对北地的政策毫无了解,只知道先帝荒唐,但说不定只是人家年纪大了才这样,年轻的时候或许有过一段公正贤明的时候?
竺年嗤笑一声:“哪是我二姨夫的功劳?他再怎么荒唐,毕竟是正经登基的皇帝,比现在皇宫里的那位可要有名有份得多。这些地方官,不过是借此表示自己还是忠于大月忠于朝廷的而已。说难听点,就是一群苍蝇。”
这些追随而来的官员,文武官员都有。武官的表现还好些,文官一路上可吃尽了苦。
给皇帝送葬又不能骑马。哪怕能骑马,也轮不到他们骑马。
好些人是实打实从蒲州一直走到了京城,看到京城巍峨的城墙是腿都要走断眼前发黑,脸上的悲戚憔悴都不用演,真真的。
当他们看到禁闭的城门的时候,那叫一个心头火起,都不用竺年说什么,他们一个比一个真挚地骂起来。
他们是来给先帝送葬的,现在先帝的棺材已经送到了门口,为什么不让他们进门?
凭什么不让他们进门?!
他们从刚开始骂守卫,到骂朝廷,很快就开始骂起了宋淮。
有些说话一开始还文绉绉的,但队伍中的武官和一些凭借关系上位的文官,文化素养不高,很快就开始更加接地气的骂阵。
“宋淮狼子野心,鸠占鹊巢!”
“宋淮你这个忤逆子,先帝在此,还不下来服丧跪拜!”
“宋淮你让先帝没法入土为安,不怕先帝晚上来找你!”
“乱臣贼子把持朝政,全都该满门抄斩!”
反正这年头,有身份有地位的对自身的品德要求都是极高的。不论做不做得到吧,总之人家就是这么“自我要求”的。
只不过一般人不会对别人严格要求,只要不是太出格,也不会真的有人借此指指点点,尤其是地位低的人不会对地位高的人不敬。
但那不过是一般时候。
一般时候,他们这些地方芝麻小官,哪里敢和京官大小声?
他们连见京官一面都要颇费周折。
可今时不同往日,他们有先帝在,怕什么?
这群京城里的大老爷们,再厉害那也是朝廷的官员,是要对皇帝尽忠的。
现在皇帝的棺木在这里,他们竟然不出来叩拜服丧,说破天去也不占理。
退一万步,哪怕宋恒不是皇帝,那也是宋淮的亲爹啊。
爹死了,都抬到家门口了,儿子别说不出来哭两声,还把家门都关严实了是几个意思?
几个地方官越骂胆子越壮,越骂越气。
京城守城门的也属于禁军,哪里见过这等架势,在城楼上面喊:“你们不要再骂了!”
过了一会儿,见底下的人越骂越凶,又吼了一句:“关城门不是陛下的意思!”
竺年扬声问:“如今先帝在此,不管是谁的意思,殿下也应该出来扶棺,好让陛下早日入土为安。”
大水过后,天气一天比一天热,连着几天时间过去,京城已经出现了比往年更加炎热的高温。
尸体放久了会怎么样,大部分人心里都是有数的。
若是在京城内,各种物资充沛,倒是还好说。现在在城外,又是这么长途跋涉过来,人们都不敢想现在棺材里的尸体会是个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