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偶天成(3)
张金衣也讪讪地回了个微笑,虽然对这粗壮的陌生男子如此亲昵的举动有些不适应,但终于听到有人说她活过来真好了,她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到底是血浓于水的亲人啊……
张金衣听到月眉的介绍,分别向这位娘家兄长和李姓的白胡子郎中见了礼,就被扶坐到圆桌前。
郎中拿了拿脉,看了看张金衣的气色,又问了些问题。
张金衣编了个偶尔头痛恶心的症状,以方便郎中做出忘症的诊断。
当然,郎中也没有其他更好的诊断了,幸而古书上也有关于忘症的记载。于是医术高超在本地小有名气的李郎中就确诊张金衣确实是患了忘症,别的倒是都能说得通,但连先前落井时的断骨竟然都奇迹般的痊愈了,这点让李郎中直咂舌,连连称奇。
不过,张金贵对这点倒是没啥在意的,他只当是这郎中先前诊断失误了,先前也是这个李郎中判定的张金衣断了气,现在他妹妹却气定神闲地坐在了他面前……既然活的能看成死的,那好好的骨头被看成断的也就不稀奇了。比起他妹妹的骨头,显然他更关心她的记性。
张金衣眼眶里的热气还未完全消退,却又在不经意的挑眉一瞥中发现她这娘家兄长听到她患了忘症时竟然长吁一口气,面上是豁然轻松的表情,但这表情只是稍纵即逝,张金衣当时也不能完全确定。
若是张金贵在一瞬间带着窃喜的表情她不能确定的话,那随后他眼中毫不掩饰的阴郁她却是实实在在的感觉到了,张金贵听到郎中的回答后,面色顿时阴沉下来。郎中说这个忘症不好说,古书上说有可能一辈子都想不起来,但也有可能随时都能恢复……
前后联系起来,张金衣基本可以判定,这娘家兄长突然面色阴沉,绝不是因为郎中说她可能一辈子都想不起来。所以最后的结论是:她这娘家兄长貌似希望自己能永远失忆。
郎中最后开了张能够营养张金衣脑袋的药方,张金贵送郎中出门后,又回来对妹妹说了些无需花银子的关心话,嘱咐俩个丫头好生伺候。临走时他还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那口金丝楠木的大棺材……
张金贵走后,张金衣这才好好的参观了一番自己的小宅院。
这是个典型的南方小院,由三面灰青色的屋子构成凹槽状,屋子中间形成了狭小的院子,一道院门封住凹槽的口。
顶头的主屋有两间大房,那就是张金玉的套房和隔壁带着侧厅的厅堂。左面的屋子有三间,头里是两个丫头的房间,末尾是煮饭打杂的婆子住的杂物间,中间还有个空房间。而右面的屋子则是厨房和柴房。
左面屋子和主屋之间的缝隙有棵大槐树,现在正是早春时节,太阳还未升起,树枝上点缀着许多翠绿的新芽,在尚带着寒意的春风中瑟瑟的挺立……
而右边屋子的缝隙里则有口水井,那就是张金衣的本尊殒命的地方……
“小姐,外面风大,还是回屋歇着吧。”月香在一旁小声提醒道。
张金衣微微颌首,向房里走去。突然她的视线落到她那双尺寸正常的桃色绣花鞋面上,顿时蹙起了眉头。(未完待续)
第三章 胡家来访
虽然很感谢张金衣本尊没有缠脚,但身为历史系博士,胡宛如深知在这个盛行缠脚的年代,一个汉族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不缠脚是一件多么羞耻的事情!是爹娘太过骄纵?还是根本被遗忘……难怪她到了十九岁才嫁人。
月香也惋惜的看着张金衣的‘大脚’轻轻地摇头,回说她不知晓小姐为何没有缠脚,她是前两年才来张家的。还说月眉倒是有可能知道,她到张家的时间比较久,待会儿等月眉回来可以问问她。而月眉方才随郎中进城抓药去了。
张金衣回房歇了会儿,月眉还没有回,胡家大太太就带着一干女人浩浩荡荡地过来了。
胡三爷昨个夜里回去后,为了打发走第二天清早要抬棺的人,自是要将张金衣又活过来了的事禀告给胡老爷。
这事第二天大清早的就在胡府传开了,大家都想亲眼见见这等千古的奇事,正巧老爷吩咐大太太去瞅瞅,这就都趁机央求着各自的主子一窝蜂的跟着过来了。
张金衣外间的屋里屋外一时间站满了穿戴各异的古代女人,让她有些目不暇接,面前的那些个金钗珠钿也让她直眼晕,她不由得低下头,好让自己清醒冷静下来。
不过毕竟府里的规矩摆在那儿,跟过来的丫头婆子们也不敢造次,不敢挤着主子们,除了扶着小姐们的丫头,俱都站在远地儿,大都在门外瞅着空就踮着脚往里瞅……
“这是大太太,这是大奶奶,这是二小姐,这是三小姐……”
听到一旁月香的小声提示,张金衣挨个见了礼。见众人一脸的迷惑,月香忙小心解释,小姐得了忘症,方才舅爷带着郎中来瞧过了。
张金衣心道,难道那胡三爷回去没说清楚吗。她哪里知道,胡庭钧没有在胡老爷面前说这死人复活的戏码是她张金衣和张家人串通玩的鬼把戏就算对她开恩了,哪还会信她说的什么都不记得……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还有这种病症,就更觉着稀罕了。有没听清的就忙着打听,于是丫头婆子们开始交头接耳,声音传到屋里立马像飞来了一群苍蝇,不过嗡嗡声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就安静下来,因为大太太杨氏不满地回过头瞥了一眼。
大太太坐到了圆桌前,大奶奶在身后伺候着,大太太示意大奶奶也坐下,又让张金衣也坐到桌前。
张金衣见两位小姐还站着,虽是各自被模样乖巧的丫鬟扶着,但想想她们的小脚,她还是小声吩咐月香端凳子过去给两位小姐。
大奶奶忙瞅了一眼大太太,见大太太面色还缓和,也就没说啥了。
张金衣本想让月香上些茶水的,但看到大太太身后的丫头已经给她递上了精巧的细瓷茶盅,于是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心道这大太太还不是普通的傲慢,还自带茶水来。不过,这倒省事,免得累着月香。
大太太抿了一口茶水,才将胡老爷的问候带到,大概意思是说老爷让她养好身子,不要多想。一旁的婆子忙将手中的红绸包袱放在了桌子上,将绸子打开,又打开了里面的长方形木盒,里面是支人参。
张金衣虽然不太懂人参,但也觉着眼前这个不会是便宜货。
果然,大太太将木盒推到张金衣面前,说这是老爷特地让带过来的百年老参,这个补阳气最好了。还说不晓得她没了记性,赶明儿再送些补脑子的药材来。
虽然大太太的语气有些清冷,态度有些傲慢,但毕竟人家拿来了这么贵重的礼物,诚意还是有的。
张金衣依照礼节,跪下来谢老爷和大太太的关心,还说这么贵重的礼物她实在是受之有愧,不过既然是老爷和大太太的恩泽,她定然会好好用的。
大太太有些错愕,顿了顿才嗯了一声,笑着点了点头。心道这丫头死过一回礼数倒周全了。
月香见大太太笑了,松了一口气,忙扶起张金衣坐好。往日里大太太是最不待见小姐的,这笑容自然也是难得一见。
不过大太太除了带到老爷的关心话,她本人倒没有意愿说那些让张金衣注意身子之类的体己话,只是扫了月香一眼,就问还有个丫头去了哪里。
张金衣忙回道,月眉随家兄和郎中进城给她拿药去了。
大太太略微沉吟,又对张金衣说:“还是让柳妈来吧。你这会儿又没了记性,要养身子,屋里的事也得个人打点不是。丫头们年纪又小,让柳妈来帮帮你,不合规矩的地方也有个明眼人瞧着,免得再闹出啥笑话来。”说罢她就唤柳妈进来。
一个高高瘦瘦皮肤黝黑的高颧骨妇人从外面疾走进来,跪在了大太太跟前,口里直说让太太放心,她会好生瞧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