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偶天成(2)
不过,这被称作小姐和三奶奶的本尊到底犯了啥事?休想再进胡家的门?!是被眼前这男子休了吗?她貌似不受人待见啊,这么神奇的死而复生竟然也没见到有人惊喜。
胡宛如在眉目如画身姿英挺的男子脸上找不到喜色,转而又看向了为这本尊守了两夜的丫头,却只看到了一脸的惊惧……
她叹了口气,意识到自己这样坐在棺材里有些瘆人,于是用并不太优雅的姿势从棺材里爬了出来。还好,这身子她倒是可以指挥自如了。
看到张金衣红润的脸膛,并不像从阎王那里走了一遭的投井之人,更是确定了他先前的想法。胡庭钧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李荣谭龙看着张金衣叹了口气,也随着胡庭钧出了灵堂。
“三爷——小姐,你真的没有……没有死吗?”月香还是止不住的哆嗦,眼瞅着胡三爷他们出去了,又只剩下她和月眉,还有这不知是人是鬼的小姐。三天前郎中明明白白地说小姐已经咽了气的,这怎么又能活过来了呢……
“啊,我真的没有死。不过我什么都不记得了。那个,请问现在是清朝的哪个年代?皇帝是哪位爷?”
胡宛如慢慢地走向两个拥在一起筛糠的丫头。
“你不要过来——”月眉举起手上的铁杵对着一脸微笑的小姐,眼睛里满是戒备。
“好,好,你们不要害怕,我不过来就是。”
第二章 张家小姐
见她们的小姐停住了脚步,丫头们才微微松了口气。
“我真的不是鬼”为了证明她不是鬼,胡宛如指了指地上的影子“我有影子,不是说鬼是没有影子的吗?”
丫头们想想也是,遂战战兢兢地又摸了摸小姐的手,发现她的手比她们的暖和多了,这才相信小姐是真的没有死,只是在井里摔坏了脑壳,不记得她们了。
随后,胡宛如又从那个叫月香的丫头口里,知道了现在是康熙四十二年,原来她一不小心就来到了九龙夺嫡的康熙末年。而本尊是张家唯一的小姐张金衣,今年19岁,嫁与胡家三爷不到三个月就被休了,就在几天前被胡老爷安置到了这城外的宅子里,三天前投了井。郎中说小姐已经咽了气,胡家这才为小姐操办了丧事。
听到这些,胡宛如又一连串地问道:她何故被休?既然被休了为何不回娘家?何故让胡家安置她这个下堂妻还为她操办丧事……
而月香对这些个问题回答得支支吾吾,只说胡家和张家是世交,小姐不便回娘家,胡家老爷才将她安置在这里。至于对她为何被休却干脆跳过去,只是瞪大眼睛直问,明明郎中说小姐已经咽了气,这都两天了为何还能活过来?
看到月香回答问题时讳莫如深的神色,胡宛如告诉自己不要着急,这些事可以慢慢再了解。她翘起唇角,尽量展露出温和友善的表情。而后指着地上被烛火拉长的影子对月香道“看到了吗?若是鬼哪里会有影子。我是如假包换的大活人。之前可能只是憋了一口气,并没有真的死了,慢慢的气顺了,也就只是昏迷了。方才才醒,却不记得事了。”
在一旁一直不言不语的月眉似乎松了口气,胡宛如佯装没有看到,只是让月香扶她回房,并不理会月眉,就当她空气般的透明。
小姐刻意的冷淡让月眉刚放下的心又惶惶不安起来,疑惑小姐是不是还有些事并没有忘记……
月香也感觉到了小姐对月眉的冷淡,不由窃喜,但想到小姐现在落魄的处境,即便高兴也打了折扣。
月香总算相信了小姐确实没有死,扶着她回了房。
张金衣的房间就在灵堂的隔壁,是用画屏隔开的套间,外间最醒目的是铺着牡丹缠枝纹软缎桌布的一套圆桌圆凳,一旁还有木雕的洗脸架花架之类零星的摆设。
绕过秀雅的绢制画屏,内室里除了雕花的床榻和柜子,还有几个大红木箱、同样雕花的梳妆柜、大铜制衣架和一面半人高的椭圆型大铜镜。整个房间显得整洁雅致,只是这四处挂着的白色帷布有些森冷。月香忙将白布都收下来。
看来胡家老爷对这张金衣倒是真不赖啊,花瓶、熏炉、梳妆盒的材质居然是如玉般细腻润泽的青花瓷和绚烂艳丽的五彩瓷……
不过此时胡宛如有更关心的事,她凑到大铜镜前,一眼看到了镜子里画着奇怪的妆容个儿不算高却有些粗壮的年轻女子,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这几天小姐瘦了好多。”月香看到小姐在镜子前神情沮丧,终于打着哈欠想到了这一句安慰的话来。
胡宛如叹了口气,不过又想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以后这个身体有她来管理了,从现在起她就要打起精神了……
月眉则不声不响的进来,从柜子里拿出褥子和绯色的锦被铺好。又去打来水让小姐梳洗一番。
胡宛如梳洗妥当,又走到铜镜前,这才发现张金衣的五官尚还端正,笑起来还蛮甜的,有着一口整齐的白牙,特别是那一对如墨染的眉毛分外漂亮。只是皮肤有些粗糙泛黄。若是往后减减肥保养保养皮肤,好好打理打理,假以时日也该是个美人了。
胡宛如放心地上了榻,打发她们也回房歇着。
月眉吹灭了烛火,掩好门。
房间里暗下来,并没有啥如水的月光渗进来,屋子里漆黑一片。
胡宛如一闭上眼睛,前世的回忆就如潮水般层层的向她涌来,想到父母和姐姐,眼泪就不自觉地从脸颊上滑落下……
虽然妈妈总说她是个狠毒的丫头,都不知道痛,不会流眼泪……但她自己明白,她只是不想在人前流泪罢了,哪有不知道痛的,只是习惯了忍耐而已。
想到自己前世里只顾着学习研究,因为不甘平凡的人生而一心想做出一番事业,都到8岁了,竟然还没有真正尝到过爱情的滋味……就这样香消玉殒了还真是不甘心啊。最让人难以接受的是——到了这里竟然又成了个悲催的下堂妻,难道真的有命运之说吗?是注定了命中无桃花吗?……算了算了,表想这些没用的了。
可是在棺材里已经躺了两天的她怎么也睡不着,辗转反侧中脑袋里总是盘旋着昨晚那个叫月眉的丫头的哭声和忏悔“小姐不要怨恨奴婢,奴婢也是身不由己啊……希望小姐不要牵挂,放心地去吧。奴婢保证每年都会给小姐烧很多纸钱的,小姐就在下面好吃好喝,来生再投户好人家,再找个会疼爱小姐的姑爷吧……”
这叫月眉的丫头到底做了神马对不起本尊的事呢?难道是她把本尊推到井里的?嗯,很有可能,月香不是也说过小姐不像是会自尽的人吗,还说了月眉对小姐好得很反常,看来是心里有愧才这样。若真是她害的,她说是身不由己,那就是背后有人授命了!是谁和张金衣有如此深仇大恨,都下堂了还要赶尽杀绝?!或者——另有缘由?若是这样,那这今后的处境不是同样很危险啊?!这个叫张金衣的女子到底有怎样的故事啊……
张金衣,既然我占用了你的身体,一定会帮你做些什么的。若你是枉死,就算不能为你报仇,我至少也会找出凶手,这也算是对你起码的礼节吧,当然,更是为了‘你’今后的安全……胡宛如就这样在一堆疑惑中度过了成为张金衣的第一个夜晚……
天刚拂晓,张金衣就被月眉叫醒,说是她的兄长张家大爷来了,还带来了郎中,想给她好好瞧瞧。
月眉伺候张金衣梳洗妥当后,就扶着她出了屋子,到了隔壁的厅堂里。
这厅堂就是昨夜的灵堂,不过,那些挽联白烛都已经收起来了,又被重新布置了一番。只是堂上的那口楠木黑棺还在。
厅堂的右侧还有一个小厅,是节气里吃饭会客之用。张家大爷和回春堂的白胡子郎中正在里面候着。
张金贵见张金衣被扶了进来,忙让随来的小厮去屋外候着。张金贵瞪大了眼睛,直愣愣地盯着活生生站在他面前的妹妹,短暂的惊愕之后,他笑着上前扶住了张金衣的肩膀“真的是活过来了,真好——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