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宾:“……”
快想想您做的事吧。
人还没见面呢,那位谢娘子恐怕就恨死您了。
*
那边的谢韶总算被架上了马车。
视野由明转暗,谢韶的瞳孔还未适应车厢内的光线,就听见旁边的婢女小心翼翼地请示,“娘子的发饰太重,恐怕不好歇息,可要婢子重新为您挽过?”
谢韶:“……”
是为了让她歇息?
她信了这个邪才怪。
她总算明白今天旁边的人为什么看得这么紧了,恐怕不单单只为了防止她逃婚,还怕她一时想不开,自戕于当场。毕竟他今天这盛装打扮,满头珠翠、琳琅的钗环,每一个都可以被当成凶器。
但刚一上车就开口,这些人至于这么谨慎吗?!
虽然满心吐槽,但是谢韶还是点头答应了。
她也确实觉得头顶过于重了,很难说她现在的头晕脑胀,到底有没有头顶上的这一堆黄金重量的作用。
谢韶顿了顿,又道:“妆也卸了,衣裳也换了罢。”
婢女自然连连应是,哪里顾得了什么规矩礼仪。
毕竟要是真的顾忌这些,她们也不会在此时提出卸下钗环的。
头上的钗子被一根根解下来,谢韶余光撇见旁边端着托盘的那个婢女将解下来的东西来回轻点了好几遍,生怕漏了一根下去。
谢韶直看得嘴角发抽。
防贼都没有这么防的!
她觉得要不是谢家怕丢面子,谢父恐怕得绑着她上马车才能放心。
还是那句话,至于吗?!
*
王宾的委婉提醒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而眼前的人毕竟是他的主公,他总不能直白道:人家女郎看不上.你。
因而到最后王宾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家主公骑着高头大马,溜溜哒哒地往队伍的后半段去了。
王宾:“……”
他开始认真考虑自己到底该找点什么理由,暂时避一避,免得主公被心上人撂脸子了回来以后被牵连。
只是这理由还没想出来,刚刚离开不多一会儿的段温又回来了。
这点时间,将将只够走一个来回,显然不可能和那位谢娘子搭上了什么话。
王宾心有所感,段温这次多半是吃了一记结结实实的闭门羹。
他确实有些意外。
虽说那位谢娘子不愿见人是意料之中,但王宾奇怪的是段温居然会被老老实实的拒之门外。他本来以为按这位的性格,必定要纠缠一番的。
这么想想,王宾甚至有点欣慰,主公总算知道在心上人面前讲点君子作风。
虽然靠这么一点微末举动挽回好感不可能,但总不至于让谢娘子对自家主公再生恶感,留下什么土匪的印象。
只不过待到人走近了,王宾就看见段温那阴沉的几乎要滴水的脸色。
他不由心里一个咯噔,直道是情况不妙:这位该不会是被骂回来了吧?
这么想想,王宾经不住后悔自己刚才溜的不够快。
但事到临头,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开解,“谢娘子刚刚拜别父母,恐怕此刻正心萦离愁、无心闲聊,您万莫放在心上。”
人家刚被你逼得背井离乡、远赴北地,还不知道心里怎么难受呢。
您非得这时候去招惹,能怨谁呢?
段温沉着脸摇头,“她睡了。”
王宾一愣:“睡?”
如今刚出长安城,马车走的官道虽还算平坦,但到底比不了城中的石板路,该有的颠簸地方也不少,这位谢娘子身娇体贵,可不比他们这些常年行军、找个地方就能睡的糙人,在这样颠簸的车厢里,哪有可能睡得着?还是这么快就睡。
王宾的第一反应是那位谢娘子不想见人的托词,但是又意识到自家主子不可能被空口一句“睡了”打发走,必定是亲眼去看过的。
想到对方上车时的样子,王宾恍然:这位谢娘子该不会是被灌了药吧?
段温也想到了同样的可能,脸色难看得要命。
但是他也知道,自己这会儿不可能越过谢韶把她身边的人抓过来审,要真的这么干了,才是和人撕破脸。
因而也只能咬牙忍了。
段温吸了口气,脸色上已然看不出什么来,只是吩咐:“待人醒了,让葛医却看看。”
作者有话说:
谢韶:睡眠质量好真是对不起了啊。
第6章 他们认识?!
谢韶这边与其说是睡了,不如说是直接昏迷过去。
她呆在谢家的这几日,气氛沉闷压抑不说,心底更是时刻紧绷着,生怕露出半点不对。最后离开前的这场“认亲大会”更是耗尽了她全部心力,这会儿一放松下来,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马车辘辘驶离长安,在意识到终于脱离了原主熟悉的环境之后,谢韶控制不住地精神一松,眼前就开始一阵阵的发黑。别说马车上的这点颠簸,谢韶怀疑就算把现在的她扔到跳楼机上,她都能倒头就睡。
等再醒过来,已经天近暮色。
玉簟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正在近前守着。
那两个脸生的武婢侍立马车门口,神情惶惶不安。
玉簟见谢韶睁眼,禁不住松口气,露出些喜色来,“娘子,你可算醒了。”
谢韶只觉得这一觉睡得她头昏脑胀,脑子发懵。
听到玉簟的话,她有些迟缓地点点头,应下了这问候,等接过对方递过来的湿帕子擦了一把脸后才勉强清醒了些,又听玉簟接着问,“娘子可要下去透透气?”
谢韶再点头。
但等她被玉簟扶着下车,看到车外的场景之后,却愣在了原地。
护卫巡逻、扎营生灶……
梦境中军队扎营场面第一次这么清晰的出现在现实,谢韶一时居然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到底醒没醒。她晃着神,甚至不觉抓紧了身边人的手,确认般地喊了声,“玉簟?”
她怀疑自己还在做梦。
玉簟忙答应了一声,还以为女郎问这是怎么回事,忙解释:“咱们的队伍没有赶上驿站,那边说趁夜赶路太危险了,今日就驻扎在这里。”
她说着,语气中不自觉的就带上了些抱怨的情绪。
自家娘子这样矜贵的人物,平常去城外的庄子上都要提前几天准备收拾、清扫熏香,这会儿居然要露宿郊野?
玉簟早先就知这一路不会好走,但是才只第一日就要受这种委屈,她还是不免替娘子不平起来。
可是看那一个个巡逻护卫锃光的腰刀,谢氏这边的人到底不敢说什么。
玉簟倒想去说,却被自己人拦住了。
只恨那些明明是谢氏出来的人,却听着那边的话。这还没到人家地盘上呢,就不认主子了?!
这么说确实有点夸大事实之嫌,玉簟也是知道他们这么做的缘由。
此去燕城,就是背井离乡、从此在别人地盘上讨生活,当然要收敛着些,免得从开始就讨了夫家的嫌。
可越是这么想就越是难受。
本来有谢郑二氏撑腰,即便女郎嫁入了李家,也不必对着夫家低头,但是现在却不同了,北地那一群蛮子,哪里知道什么礼仪?只第一日刚离长安就是如此,待到女郎到了燕城、岂不是要在那受尽委屈?
玉簟咬牙看了一圈,越发觉得家主给娘子换的这些人就没有一个合用的!
还不若原本的那些个,起码女郎用得熟惯些。
玉簟这边越想越气,不远处却传来一阵骚动。
“将军。”
“见过将军。”
次第的见礼由远及近,这称呼也清晰地昭示了来人身份。
谢韶被拉回心神,意识到自己终于要见到那位神秘的、她迄今为止仍旧不知道名字的未婚夫了。
等她顺着声音的方向抬眼看过去,却禁不住一愣。
气质是一种很玄的东西,它甚至能超越长相给人留下更鲜明的第一印象。
谢韶穿越之后,在美人娘身上看见了世家教养,在渣爹身上见到的是名士风.流,但是来人与他们都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