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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非要自我攻略我也没办法(178)

作者:风来碗里 阅读记录

只要她不死,只要她还有一口气,至少在这世上,她还是存在的。

阿聿望着地上药碗的碎片,想着是不是因为毒加重了,而他放的血太少了,所以解毒效果不够。应该再放多一点血,再多一点一定可以……

忽然,云倾抓住了他的手指。

他一惊,难得有机会与清醒的她对视,温柔地捧着她的手在掌心,扯了扯嘴角,哄着她说:“倾倾,你稍等一会儿。药还在熬,吃了药你很快就会好了。”

云倾光是呼吸,嘴唇便会痛到隐隐发抖,吃力地从嗓子眼里发出声音:“不要凶,不要怪他们。”

她说的是那些太医。

阿聿倏尔哽咽:“我不凶。你乖乖吃药,早点好起来,好吗?”

云倾几不可见地点点头,对他要求:“抱抱……”

阿聿俯身抱住她,而她挣扎着抬起手,轻轻地,像微风拂过,抚摸在他的头顶,无力地说:“别哭。”

极轻的一声安慰砸进他的心口。

他突然间想起来两年前的某一天,重病卧床的母妃拉着他的手,也是这般极轻极温柔地说:“阿聿,娘想吃糖饼。”

阿聿急匆匆地去找糖饼,回来的时候,母妃已经安详地去了。

人到那一刻还有什么欲丨望可言,很渴,很饿,很痛,都已经无法缓解。来人间一遭,太多东西带不来,也带不走,余留到最后,只有活人承受着无尽的哀思,和永远逃不出的梦魇。

阿聿的心中叫嚣着可怖的恐慌,他想跟云倾聊聊天,但云倾死死地回抱着他,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紧紧缠绕,怎么也不肯松开。

他的心跳印在她的心脏之上,听见她气若游丝,微笑着,断断续续地说:“阿聿,我有时梦见自己生活在一个荒岛,那里连声音都没有,但是那里很美丽,很自由。有一天你来找我,从此赶走了我的孤独,留在了我身边。你在三生石上写下了我们的名字,说要跟我生生世世在一起。而我对天起誓,愿能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沉重的呼吸似空谷回音,悄无声息地来,又戛然而止。

起誓过后呢?梦里的他们有永远在一起吗?

阿聿想听后面的故事,但她再也没有任何动作。

云倾闭着眼睛,安静地在他怀里。

属于他的这一世的倾倾,终究是离他而去了。

他抱着她的尸体,无声地掉泪,维持着同一个僵硬的姿丨势,很久。

一切发生得太快了,太突然。就像过去的每一世。每当他们感受到了前路希望的来临,便会立刻被惨痛的现实迎面一击,打得鼻青脸肿,久久不能回神。

他开始痛恨命运,痛恨今生所遇到的一切。可是痛恨之余,他依旧是什么也做不了。

他没有给云倾办丧事,而是把她的尸体存放在冰棺之中,跟她相处了整整三天。

后来尸体渐渐腐烂发臭,他不舍得让云倾变得丑陋又肮脏,便亲手安排将她火化。他把龙袍放在她身边,嫁衣也给她陪葬,正值凌霄花盛放的季节,橙红如火的每一朵缀在她身上,随她融入大火。

火化之后,阿聿把她的骨灰做成了一种香,放置在他们的宫殿里。香气飘摇,烟雾缭绕,那座宫殿彻底沦为了鬼殿,除了阿聿没人再进去过。

每夜阿聿独居于此,白天再出去忙姜国的政事,且身上再也没有穿过龙袍了。一闲下来,他还会询问身边人云倾今日有没有好好吃饭,若是云倾闷了,就让人叫江小波去陪她聊天。

奴才们只管答应,只管顺着他,没有谁敢多言语,也没有谁真的在乎他怎么想。

有的奴才私下里讨论,晚上能听见他在跟云倾的鬼魂说话,偶尔烛火摇晃时,里面燃着不知道什么奇怪的香,从窗户上,仿佛能映出一个女人翩然飘过的身影。那里面的情况不用猜也知道究竟有多可怕,这个皇帝终究是疯了!

比当初的大皇子还要疯!

所有人都觉得姜国要亡了,敌国更是找准了这个机会,在边境频频出手试探。

某夜,阿聿在桌边提笔画画,桌上的香炉里正冒出一缕缕浓浓的烟雾,云倾的虚影坐在桌上,细声对他说:“你既已成了皇帝,责任在身,这些事就不能不管。”

他一脸淡然,就像是在日常闲聊般答道:“我知道,我已经做好打算,会亲自去带兵。你且放心,我何时成了敷衍塞责的人了。”他动作顿了顿,抬头看向云倾。烛火朦胧影,他的目光细细地略过她的轮廓,然后又以笔在纸上描绘,“等我离开时,你就藏在此画中随我一起,好不好?”

云倾淡笑着静静地望着他,眸色似那烟雾轻柔。

“聿公子这种情况若真去了战场,怕是会出乱子啊。”一旁角落里,鬼差江波揣着手说。

而云倾真正的魂魄就在他旁边,根本不在桌子上坐着。

她痴痴地望着阿聿独自绘画的背影,看他时不时地望向自己臆想的幻象,心中一阵发疼:“不会的,我相信阿聿。他一直都能把事情做得很好,他有能力,也有魄力,永远不会让人失望。”

江波知道云倾在打什么主意:“边疆那么远,魂魄不方便走远路的。”

“远我也要去,你也一起。”

“不行不行!”江波果断拒绝,“您留在这儿已经是坏了规矩,再跟去边疆,别说鬼界能否允许,神界定然会知晓,到那时得不偿失!您不如先随我回地府去,为了等聿公子,您大可以拖延转世投胎的时间,也好过被神界发现,再插一手。”

江波现在已经完全变成了他们这头的人,不管神界,更不管鬼界,全心给他们俩支招。

云倾被他说得动摇了,叹了口气:“如此下去,不知道还有多少如过往一样悲哀的轮回在等着我,我的命运永远按照神界的安排往下进行,转世也没有意义。”

“话虽如此,但倾姑娘……”江波清了清嗓子,凑上来,“实不相瞒,我给您透个底儿。您此前几世的发展,其实跟司命神君送来的命簿都不太一样,甚至说完全不一样!虽然您的命还是苦,最后也还是惨死了,但命运挣扎的过程如何发展,一直都掌握在您自己手里。”

云倾头一次听说:“……当真?”

“绝无半句虚言!倾姑娘,您该知道,六界之中,万物生灵都有命格,连神也不例外!这命格与神界无关,只与天道有关。每个人有自己的人生,神界无权肆意插手。您入轮回一场,若能在其中挣扎求索,生出自己的命格,未尝不是好事。”

连神都有的命格,云倾却因为不属于六界所以没有,相同的,阿聿没有,四冥灵也没有。

以往那些受神界惩罚入轮回者,由于自有命格,神界只能为他们施加某一种条件的诅咒,比如一生都无法考取功名,比如一生都无法得到真爱。没有谁像云倾这样,从生至死,犹如儿戏一般,被神界彻底拿捏。

云倾的一生与其说是一生,不如说是神界排演的作品,她如傀儡,一举一动都像小丑引人发笑。神界让她用一次又一次的生与死来悔过,简直是在罔顾她的尊严。

神界如何不知道她没有错呢。到底想让她认错,还是想磨灭她的意志,让她从此低头,神界心里比谁都清楚。

自离开云天之海,她投胎了五世,过去了几百年。

关于当初为何耗尽了灵力也没能帮助四冥灵成为自然神,云倾不是没有思考过,但一直没产生什么有价值的想法,毕竟如何成神,根本就没有明确的方式,她也很茫然。

可是现在,她忽然想通了一些道理。

她总说神界脱离了众生,其实在云天之海的那段日子,他们亦然是脱离了众生的。

脱离了众生,还如何成为众生的神呢……

云倾和江波一起留在人间,一直到阿聿领兵出征那天,他们亲自目送他离去,这才终于回到了地府。按照以往规矩去登记时,江波没有把她送下便离开,而是跟着她一道,排在了等候的队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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