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非要自我攻略我也没办法(177)
云倾被这一眼看得不寒而栗。
江小波发现气氛有些微妙,来回在宫女和云倾身上打量,不放心地上前来:“可是有什么问题?”
云倾摇头,看向手中的药丸,问宫女:“你确定是天骄的解药?”
“当然,”宫女自信满满地说,“使者说,娘娘您最喜欢做善事,冬日街头,那个被欺负的叫花子,您救过他。他是被六界通缉的恶人,他还说,天骄,只要用一个叫阿聿的人的血,就能解毒。”
果然。
那个脾气顶天的叫花子,那个莫名其妙的太医,那个强行与她灵魂对话的恶人……
现在正藏在宫女的身体里。
云倾头皮发麻,几近失声:“你是谁?你想做什么!”
一旁的江小波听了拧紧了眉头,机灵的小脑袋瓜反应很快,手指一动,已经给鬼界送去了消息,请求鬼界即可派兵支援。
这放肆的恶仙,六界通缉他这么久,没想到还是自己送上门来了。如此猖狂地承认自己的身份,江小波激动不已,他觉得他就要立大功了!
藏在宫女体内的唐愿尚不知眼前竟然有鬼差,仍是一副得意姿态,对云倾说:“娘娘不认得我了?大喜之日,使者来访,当然是为了给娘娘新婚祝贺呀。”
云倾强忍着情绪的激动,像碰见了什么肮脏之物,动作飞快地把药丸放回盒子里:“不必了,请你走。”
但药丸好似粘手,放下之后散出了淡淡的绿色荧光,全吸附在了云倾的指尖,她甩都甩不开,温柔耐性全无,连带着盒子一起扔掉:“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唐愿神色淡漠,语气幽幽,似是不打算再用宫女的身份装下去了:“都说了是解药,你怎么不信呢。”
不过刹那,云倾体内的天骄之毒相互交融,迅速复发,而且比以往的毒发都要严重。她惨白着脸,身子一晃,用手撑着桌子才勉强没有倒下。江小波一瞧就急了,他现在不能用什么法术,本想着拖延一会儿等鬼界支援过来,可现在这么看,怕是云倾等不及支援就会被恶仙给折腾死。
他尝试着使用鬼界的法阵刭杀,但没有灵力支撑,才刚布出阵去,唐愿就警惕察觉。
如风一般“嗖”地飘过来,唐愿一把扼住江小波的脖子,大力扣住,微微眯起眼睛:“鬼差?”
江小波被掐得喘不过气,直翻白眼。
云倾见状冲上去推开唐愿,挡在江小波面前:“别动他!”
唐愿现在的灵魂已经得到了足够的修复,专门赶着云倾的大喜日子来找茬。
力气之大,根本不是她能轻易推开的,但唐愿下意识松手往后闪了两步,并不想跟毒发的她过多纠缠:“娘娘真是慈悲心肠,若你知道你生生世世的苦难,本就与这些鬼差有关,不知道你还有没有这么好心啊。”
云倾紧张地回头看了江小波一眼,见他虽然剧烈咳嗽但人没什么大碍才多少放心,对唐愿说:“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你有什么目的不妨直言!”
“目的?不就是给你送解药么。我知道你想离开皇宫,但这一世你的心上人一点儿也不爱你,他不准你走,所以我特意来把天骄的另一半毒给你,这样你就可以快点死了,早死早解脱,是不是好解药?”
“……你到底为什么要纠缠我,我曾经救过你,不图你回报,你也不必如此以怨报德!”
“娘娘可别误会我,我真的是来做好事的。何况你那算什么救,是我给你个机会没弄死你罢了,以后别出去说你救过我,我嫌丢人。”唐愿笑着说完,目光一偏,见远处阴气逼近,是大量的鬼差和阴兵赶来了。
药丸已经送到,他只需等待云倾死亡即可,正想把宫女的身体扔掉,不成想江小波忽然一跃,扑上来压倒了他。鬼差压身,就算唐愿的邪术再厉害,魂魄也难以逃脱。
就像被困住似的,唐愿大骂:“滚开!”
江小波挣扎着喊道:“倾姑娘,快走!快去找聿公子!”
云倾闻言跌跌撞撞地往外跑,可惜体力不支,跑得摇晃又缓慢。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唐愿一拳一拳地重击江小波的后背上,砸得他口吐鲜血。接着,唐愿又高抬起如鹰爪的手,往下狠狠一刺,竟徒手抓住了江小波右后侧的肋骨,像薅野草那么轻松,狠狠一扯……
赤红淋漓,血浆与白骨分外刺眼。
云倾惊愕到无法反应,失神地跌倒在地。
江小波死死地压着唐愿,这具凡人之躯遭受重创,双眼布满了红血丝,浑身僵硬。
云倾不知道他是鬼差,不知道他死后便如解除封印,力量会更强,不知道他们都各有身份,人的躯体只是枷锁。
她只知道那个嘴碎又嘴欠的江小波要死了。
死得如此凄惨。
宫女的手虽然纤细,却在此刻爆满青筋,像铁钩,残忍地穿透江小波的皮肉。疼痛难忍之际,江小波的意识荡然无存。
云倾红着眼眶,泪水充盈。
她忽然想,
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剑在眼前的那一刻,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杀了唐愿。
无底线的善良不过是变相的愚蠢。她竟然放过了如此的恶人,和助纣为虐有什么两样。
她后悔了,但太晚了。
江小波死后,魂魄立即出现,灵力归位,抬手便布刭杀阵。唐愿趁此机会脱离了宫女的身体想走,可阴兵鬼差齐齐到场,将他们团团围住。
唐愿无路可退,而云倾已经跑了。
没跑多远,正好撞见了身着喜服往回走的阿聿。
她失去力气倒下,吓得阿聿顿时酒醒,大步上前来将她扶起。
云倾泪眼婆娑,灰白的脸上只有唇瓣因为涂抹了胭脂而红得诡异,血从她嘴边流下,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昏死在他怀中。
……
云倾以前身上的天骄之毒只有一半,来自于她素未谋面的生母。而唐愿的出现,就此为她补齐了另一半。
中毒后的她的身体,就像被折断了丢进雪地里的花朵,很快就会枯萎凋零。
她躺在床上的每一刻,都能让人清晰地感受到她的生命正在流逝。完整的天骄毒发令她感受着冰冷入骨、蝼虫啃食般的痛苦,连动动手指都会痛到窒息。
阿聿才刚成为姜国的皇帝,正是事务繁忙的时候,可他每天什么都不做,一门心思守着云倾。
好几次云倾从昏迷中醒来时,都能看到他泛红的疲惫的双眼。
他期望着她能好起来,但她真的没办法给出任何看起来像是在好转的表现。
太医们排着队来给她治病,即便他们都知道云倾这情况无力回天,也还是不停地写出新方子来,好让阿聿满意。
一次次地熬药,一次次地拉扯着云倾所剩无几的生气。甚至阿聿的胳膊上已经划满了伤痕,全都是为了给她取血。
她被吊着一口气躺在这里,一躺就是数十天过去。她想放弃,又不能放弃。所感受到的痛苦绵延而无尽头,骨头里滋生出绝望的荆棘。然而当指尖碰到阿聿的时候,感受着温暖的实感,又舍不得对他说什么。
太痛了,生不如死。
有一位老太医于心不忍,壮着胆子对阿聿提议:“陛下,娘娘的身体再继续这么熬下去她是很难受的,若真是为了她好,还不如……”
“哐啷”
阿聿摔碎了药碗,打断了太医的话,语气那么冷,又平如死寂:“还不如你好好提升你的医术,想想有什么新的方子。出去,重新熬一碗药来。”
太医无奈,看了云倾一眼,哀声连连地退下。
堂皇的宫殿里充斥着药的苦涩,还有一种死亡将要来临的气息。昏暗的日光斜斜地照进来,照得万物都恍恍如虚影。
阿聿何尝不知道云倾很痛苦,但是他私心不想放手。一旦放手了,以后他身边就再也没有第二个云倾了。
再也没有,就此消失,这是多可怕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