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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肖帝(快穿)+番外(63)

作者:辛宸 阅读记录

教育普及面广,选拔人才的不拘一格,使大宋的科举成为一项全民关注的大事,无数寒门子弟通过这条青云梯实现阶级跨越,也早就了无数才子佳人的传奇故事,但同时也让很多文人“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加上早期的科举以诗赋取才,经义,策论时务虽然也有,但相比之下,考官看重的“文采”高于“实务”。

赵政本就是个急性子的务实主义者,哪里耐烦看那种通篇华丽辞藻吹捧皇帝表忠心的美文,他更看重官员治理地方事务和解决问题的能力,而不是夸夸其谈的作文水平。

于是在殿试时,他亲自出题问策:“朕承中否之运,获奉大统……方今欲攘外靖民,子大夫与国同患难久矣,宜考前世中兴之主,施为次序有切于今者,奇谋硕画,可以持危扶颠者,其悉意以陈,朕将亲览焉。(注2)”

这题目出得够宽泛,考校面既有历史,亦有时事,还要有考生的见解和对策,赵政提出这个要求后,虞允文苦思冥想了几日,才帮他修改好这篇近五百字的考题,赵政满意地用于殿试之上,结果看到题目的众考生,差点眼前一黑就昏过去。

考题里,隐晦地指出先祖宋徽宗父子导致北宋灭亡,而如今高宗退位,新帝继位,要中兴大宋,既要对外收复失地,还要对内安抚百姓,政治军事两手抓,还得严刑峻法,整治吏治……如此种种,让考生们尽情发挥,谈谈自己的意见和想法,新帝会亲自过目。

真……没见过骂自己祖孙三代骂这么狠的皇帝。赵政作为穿越者,当然毫无自觉,骂得那叫一个痛快淋漓,这时候就算骂了,别人也只当他是谦虚反省,对这个皇帝更为敬重,只有身为代笔的虞允文,当时听着赵政的要求起草考题时,暗暗捏了把汗。

哪怕这是赵政自己口述,让他起草完善的文稿,虞允文也知道,身为皇帝的代笔,他以后少不了会挨群臣的骂,还有考生的骂。

这样的考题,别说是考生,就算是朝堂上现在站着的大臣们,也很难答出让赵政满意的答卷。

可骂归骂,写文时那感觉……真的挺爽的。

皇帝自己骂自己祖宗三代,那是谦虚,是反省,是以退为进,可轮到考生们答卷应对时,要敢说皇帝说的对,你家祖孙三代毁了大宋基业云云……基本上就可以告别朝堂,回家种地,今生都甭想再踏上科考升官之路了。

上司肯自我反省是他开明,可并不代表真的能做到虚怀纳谏,就唐太宗那样口口声声以人为镜,说魏征是自己的人镜的,还经常被魏征的谏言气得火冒三丈回到后宫号称要杀了这个杠精,其他皇帝就更不用说了。

如今新帝刚刚继位,这是他登基后的第一次恩科殿试,能走到这一步的考生,都是全国文人精英中的精英,其中不乏曾经考过几次科举的考生,却都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不拘一格”的考题。

殿上的考生汗如雨下,赵政在殿上看着,殿试时间足有六个时辰,从巳时初到戌时末,当中准备了餐食,可由考生自取。

前几个时辰大多数考生都在琢磨考题,也有人开始起草稿。

殿试时的答卷是不用誊抄,直接原稿交卷由考官审阅,这书法笔迹所占的分数就相当重要,尤其是最后还要选出十份最优试卷给皇帝过目,若是字迹潦草,有污圣目,等于是自毁前途。

况且在殿试考卷批阅时,污损、涂改、错字、犯忌都会被考官直接拙落,所以大部分考生都会先起草稿,检查完毕没有错漏犯忌之处后,才会誊抄到正式答卷上。

殿试的字数最低是两千字,没有上限,但要求不得“全用古今人文字十句以上”、“全用经史子集五十字以上”,避免那些做套题和掉书袋引经据典的考生凑字数水文。

赵政还特地提醒考官们在阅卷时,不必严格追求辞赋格律,虽然说考生的真才实学不一定都能从纸上所言表现出来,但从中可以看出考生的学识眼界,胸中抱负,比那些华章美句骈文郦词更为重要。

如今还能留在汴京朝中的官员,经历了大半年无假期的工作后,已经对现任新帝的作风有所了解,知道这位喜欢的是能干事而不是能写能说的,自然也就不敢再像从前一样,阅卷先看文采。

到下午大多数考生开始誊抄试卷,虽然晚上这文华殿依然灯火通明,但毕竟会影响到定稿时的心情,所以除非真写不完的,一般很少有考生拖延到最后才开始誊抄试卷。

赵政便带着虞允文一起走到考生身边,看他们答卷。

大多数考生在开考前觐见皇帝,按礼部教习的礼仪跪拜,那是连头都不能抬的,答题的时候有沉浸其中无视四周的,也有眼神好看到皇帝下来的,只要有一个注意到了,引起不安,就容易牵动一片考生的情绪。

赵政看到一个考生见他驻足后竟然吓得笔都拿不住掉落在地上,不禁摇摇头,让人捡起来还给他后,意兴阑珊地准备回去。

一转身,正好看到一个考生笔下正在写:“始皇并吞六国,可以止矣,恣心快意,复征南越,曾不止骊山之役围城,而二世子婴已被害而就擒矣,此以好战而伤也……”(注2)

他一下子驻足不前,定定地看着这个考生下笔千言,洋洋洒洒,从中兴之因到宋金形势,从朝廷吏治到边关榷市,竟然无一不谈,原本每人六张大纸足以写五千字的试卷都不够他写的,连虞允文看了都倒吸一口冷气。

赵政没有往下再看,反正等最后此人的试卷若能中选,还会呈到他面前,此时此刻,只看这一句,就足以让他心神震颤,不能自已。

而那考生恍若未觉,根本没在意是考官还是其他人在旁观看他答卷,而是恣情纵意地大书特书。

反正,连皇帝出题,都已经将自己祖上三代皇帝都骂了,那他还怕什么?压抑了多少年对徽钦二宗的怒火,对高宗的怨气,对秦桧的痛恨,此时此刻,尽情从笔下挥洒而出。

其实他心里也很清楚,哪怕会试时的成绩再好,殿试虽不会拙落名额,但一甲三人,二甲十名,三甲三百余人,这进士与同进士的区别,依然是天渊之别。

他在会试是三甲之列,殿试时原以为十拿九稳的前三,可看到皇帝这道考题,他一时激动,还是没忍住,一口气将心中报负尽数吐露,无论成败,他相信,这是自己有生以来写的最好的一篇策论,没有之一。

身边那人影高大威严,令周围人噤若寒蝉,他不是不知道,却依然连头也没抬地继续写稿。

因为他知道,若是抬头看一眼,对上天子之威,或许他就真的写不下去了。

一鼓作气,他连草稿都没打,从上午写到下午,一直到掌灯之后,才终于写完了这篇万言书。

等他再抬起头来,站在身边的人早已不见踪影,高高的殿堂之上,也没有皇帝的身影。他摇摇头,叹了口气,自古以来,虚心求谏的皇帝比比皆是,可真正虚怀纳谏的皇帝,那真是凤毛麟角。

而当今……谁知道呢?

反正他这次殿试,答题写得爽了,痛快淋漓,至于最后的结果,已经不在他的计划之内。

十几年前他就曾经参加过科举,只是当时秦桧当道,他与太学生向皇帝上书进言被驳回,还累及同学被贬谪,死于边荒之地,当时他就心灰意冷,哪怕考上也不想入朝为官,宁可归隐乡间教书育人。

可没想到,当今新帝能够在金人南下之时挺身而出,北上抗金,甚至奇迹般战胜金帝,夺回汴京,重开科举,他这才又萌生了从政之心,不远千里北上汴京赴考。

以他的资历,无论南北考生,三甲必有其名。

可皇帝的这道考题,却着实难住了他。

是吹捧新帝谄媚佞上,还是直言己见放手一搏,他只想了一刻,便放弃草稿,直接答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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