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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花少年郎+番外(50)

作者:空留 阅读记录

到底还是在心里留下痕迹了,乔雅南叹了口气。

她的生长环境教会她万事靠自己,连家长会都是自己给自己当家长,那种无所依靠的感觉深刻到哪怕换个皮囊都带上了,所以她绝不会让修成和修齐也尝到那种滋味。

只是做为一个受过高等教育,且在最底层的环境里工作过三年的人,她太清楚养成独立的人格有多重要,尤其是精神上的独立,她希望修成和修齐有她做依靠,但也同样拥有独立的人格。

“业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毁于随。学过吗?”

抓着一把草走进堂屋的沈怀信停下脚步。

乔修成摇头:“还没有。”

“出自韩愈的《进学解》,意思是学业由于勤奋而专精,由于玩乐而荒废;德行由于独立思考而有所成就,由于因循随俗而败坏。”乔雅南拧了帕子,将小孩的手摊开在掌心轻轻擦拭,因为心疼眉头紧皱。

“学业我并不担心,你聪慧,也上进,循序渐进一步步走稳了不会有一点问题,相比起来我更看重后者,或者说我重视的是这句话里的‘思’。修成,我希望你能学会独立思考。”

乔雅南声音平缓,温和,她并未因为这个话题而停下动作,甚至因为心疼他掌心扎了个小石子进去眉头皱了又皱:“你是庶子,这是你心里的一根刺,碰一下你就痛一下,即使你给自己穿上一层又一层铠甲,把自己武装得严严实实,好似别人说什么你都已经刀枪不入,卸下铠甲仍是一身鲜血淋漓。”

终于把那小石子弄掉,乔雅南把冒出来的血丝轻轻擦掉,继续道:“是庶子又如何?你做奸犯科了?还是伤人毁物了?把他人的错强加于你们身上的人才是错,你要承担的是你做下的对的或错的事。你要学会独立思考,不为将来成为多高尚多了不起的人,也不为将来有多大成就,而是为了不自苦。反过来说,人云亦云,随波逐流不就是文中的‘毁于随’吗?”

换另一只手,乔雅南又道:“心结过重就会成为执念,执念重了就成心魔了,那说不定就得走歪路……”

“不会。”乔修成加重语气:“我不会。”

乔雅南轻拍了下他没伤着的手心:“知道我说这一大堆重点在哪吗?”

“独立思考。”

“那能试着去做到吗?”

“能。”乔修成用力点头:“我肯定能做到的。”

“有这决心就好,慢慢来,我对你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自苦,别外人说你几句你就觉得天塌了。”

乔雅南揉了揉他的头,又拧了毛巾去给他清理额头的伤口:“天真塌下来还有你沈大哥那样的撑着呢,等你有他那么高了就该和他一起撑了,不然怎么会有顶天立地的男子这样的话代代流传。”

顶天立地的沈怀信听到这里没忍住笑,乔姑娘真是,明明前边说得那般正经且有独到见解,怎的说着说着就又说笑了。

进到灶房把草洗干净,装碗里用菜刀刀柄捣了一会,看能用了端着去厢房:“清理好了吗?”

“差不多了。”乔雅南刚给小修齐换了尿布,闻言回头看向他:“碗里是什么?”

“草药,武课的先生说军中的大夫就用这种草药给受伤的将士用,我看这里遍地都是。”

乔雅南大喜,天热,她就怕会发炎:“有用?”

“放心,很有用。”沈怀信看她一眼,顶天立地几个字浮现在脑海里,他不自觉的挺了挺腰,站得更直了些。

“修成你把衣裳脱了,我看看身上有没有出血。”

小古板乔修成把衣襟拉紧了:“没有。”

乔雅南气笑不得,戳了他脑袋一下道:“年纪小小怎么想得这么多,赶紧的。”

乔修成求救似的看向沈大哥。

沈怀信上前给他解围:“我来给他检查,时辰不早,你先去做饭。”

乔雅南看了屋外一眼,她如今已经会大致辨认时辰了:“那行,你给他看看,我去做饭。”

两人齐刷刷的目送,沈怀信回头看到小孩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失笑:“怪不得你姐要叫你小古板,我能不能看了?”

乔修成乖乖把衣裳脱了,没有破皮,只是肋骨那一块颜色明显要深一些,睡一晚估计会青。

“姐姐问起来沈大哥你说没事。”乔修成把衣裳轻轻拢上系上衣襟,是真疼。

“等你伤好了我教你练力气。”

乔修成抬头:“真的?姐姐同意吗?”

“为你好的事她什么时候反对过。”沈怀信抓了些草药糊在他额头上,又往他膝盖和手掌上糊:“乔姑娘读过很多书?”

“很多在书院上学的男子都不如她读过的书多。”

抹上药后火辣辣的疼痛感轻了些,乔修成身体也不那么紧绷着了:“母亲管教我们兄妹的方式不一样。大哥不爱念书,母亲就不逼着,而是教他如何待人接物,与人为善,对他的要求是诚信。对我则和大哥相反,不允许我在学业上有所懈怠,也不允许往人际上钻营去走捷径,对我的要求是自重。相比起来,母亲对姐姐是最宠惯,但要求也是最严格的。”

沈怀信也不顾一手的绿汁,侧耳听得认真。

“姐姐爱漂亮,母亲每年都会给她做府城最流行的衣裳,买最好看的首饰,哪怕是不适合她这个年纪用的也会买回来给她当嫁妆。父亲和大哥外出见着好看的也会给姐姐买回来,或当嫁妆,或者就单纯是因为好看,知道她看到会欢喜。”

想着那些和睦开心的日子,乔修成怀念得不得了,做梦他都想回到那时候。

第66章 人生所贵

“但是我们兄妹里也只有姐姐挨过母亲的打。”

沈怀信抬头,只听这几句话就知乔姑娘在家是怎样的受宠,怎会挨打?

“姐姐不爱女红,手帕都绣不好,还总戳得一手的血,母亲就让她用看书练字来代替。但她每日已经有不少看书练字的功课,难免会有想偷懒的时候,母亲就会用戒尺打她手心,手心打肿了还得继续写,要是写得不好还得挨打,父亲和大哥求情都没用。”

沈怀信眉头皱了起来,这样的教导方式放在儿子身上常见,对女儿这般严格的他不曾听过。

“听起来乔姑娘是由母亲授业。”

“对,我听过母亲给姐姐授课,那些书明明远远超出我学习的范畴,但是母亲讲的我也能听懂一些。”乔修成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崇拜:“母亲很厉害,对典籍如数家珍,姐姐和母亲斗法从没赢过。”

若非知晓乔姑娘的母亲没有为官,沈怀信都要以为这些话是在说某个女大人,他甚至想问,你们的母亲是不是哪位名家的后人,能教出这样女子的家庭定不普通。

可背后打听长辈的底细非君子所为,不过知道了这些,乔姑娘对典籍的信手拈来也就有了出处。

“你姐姐的话很有道理,我再赠你一句。”

乔修成坐正了:“沈大哥你说。”

“人生志气立,所贵功业昌。意思是说:人生立下的大志,贵在能为国家建功立业。”

沈怀信定定的看着他,说到这样的话题连眼神都显得格外有神:“身为男儿,当有建功立业之心。于公,是为实现理想抱负,于私,也为自己能有庇护家人的能力,这才是我们理应为之努力奋斗的目标,而非因一些外因深陷泥潭之中。你若觉得不公,便尽你之能去改变,你若觉得不甘,那更得加倍努力,让那些曾经轻贱你的人不敢抬头看你,也让你的后代子孙再不用吃你曾吃过的苦。这些话你听得懂,是不是?”

“是,我听得懂。”乔修成用力点头:“‘人生志气立,所贵功业昌’,我记住了。”

看着受教的修成,沈怀信尝到了先生的滋味,教导一个聪慧的学生真是件让人身心愉悦的事。

嘱咐他别动,沈怀信拿着碗去了灶房,不等问就主动告知:“有点红,没有破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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