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花少年郎+番外(489)
乔雅南偷偷看了吕先生一眼,不知道自己这么说算不算出格。
吕晓春被她这充满信任的小眼神瞧得心里发热,自己才到桂花里那会,她也是这般斟词酌句的和自己说话,生怕说错什么。后来天天相处着才敲开了那蚌壳,让她信任自己。
眼下,她显然是不信任太后的。
但是,得信任才行啊!
在太后眼皮子底下不能做什么,吕晓春多眨了两下眼睛,让她放心。
乔雅南悄悄松了口气,要是她说得不好,吕先生就该摇头了。
“少在我面前打眉眼官司。”太后笑骂:“衬得我成了恶人,你倒成大善人了。”
“您要是恶人,这天底下就没一个好人了。”吕晓春拿出一个小瓷瓶拔了塞子送到太后鼻下让她嗅一嗅,并扬声吩咐车夫:“走慢些。”
乔雅南有些担心:“太后不舒服吗?”
“无妨,就是没走过这么不平整的路。”太后笑了笑:“出门在外,叫声老太太就行了。”
“是。”转头看外边一眼,乔雅南道:“能看到河堤了。”
太后坐起来从窗口往外看去,她看到了河堤,看到了翻滚着奔流而下的黄色河水,看到了穿蓑衣戴斗笠,背着扛着抬着麻袋往河堤走的百姓。
一路沿河而下,时有山地田地阻隔,但每每看到河堤时总能看到有人在奔走。
到得第一处开山挖土装填麻袋的地方时,太后道:“停车,我下去走走。”
乔雅南以为吕先生会拦着劝诫,没想到她痛快的应下,拿出皮靴伺候着太后穿上,先一步跳下车撑开伞等着。
太后伸出手,乔雅南忙过去扶着搀下马车。
让沈忠等人在原地呆着,一行三人走近忙碌的人。乔雅南现在在整个常信县都是熟脸,有人看到她大声喊道:“小里长来了。”
在太后面前喊她一个小小里长,乔雅南莫名有点羞耻,偷看太后一眼,被她逮个正着,更觉得不好意思了。
“恒朝唯一一个女里长,了不起。”太后笑:“这是你们桂花里的人?”
乔雅南摇摇头:“大家把小里长当成一个称呼了。”
太后看向那头满身的泥却在说说笑笑的人,里长不像官员,没有官威可逞,百姓也不怕,只能是当地的人真心服气才会敬重你。
看太后还往前走,乔雅南忍不住劝道:“前边全是泥,您别过去了。”
“无妨。”
乔雅南只得多注意着些,老人最经不得摔了。
“小里长,你是找人还是?”
说话的人眼熟,乔雅南不记得是哪个乡的其中一个里长了,她回话道:“这是何叔的家里人,何叔过来这边了吗?”
“他和你作坊那些人去了下游,说是那里今天人手少了点。”
“行,我们去下游找。”乔雅南又问:“有人送麻袋过来了吗?”
“送了,今天的够用。”
乔雅南点点头:“让大家轮流歇歇,送来的姜汤水都要喝,别病倒了。”
那人应了一声继续去忙了。
有了前边的话打底,太后不好再留下,站在路边看了看远处的河水便上了马车。
乔雅南在心里给自己竖了个大拇指,这不就把太后坑,不是,带回马车了吗?
马车重新走起来,太后给了她脑袋一下:“看出来了,心眼是挺多。”
乔雅南摸着脑袋低下头去。
太后笑眼看着装乖的人,她看到了那道斜坡,难为她脑子转得那么快,主意张嘴就来。
第625章 太后之行(2)
雨仍在淅淅沥沥的下着。
太后时不时停下来走走,看看滔滔河水,也看看干活的百姓,她甚至看到衙役和他们一起抬麻袋,身着皂服的小吏也一身泥点子在河堤奔走。
她这辈子见过衙役欺压乡民,见过他们挥鞭子赶着乡民干活,春夫役的时候更是见多了乡民在衙役手底下吃尽苦头,一个月时间就能从人熬成鬼。眼前这般相处融洽的局面,平生仅见。
当看到沈怀信撩起官服一角系在腰间,用蓑衣垫在身下趴地上观察水则碑的时候,太后笑了,不过是上行下效的道理罢了。
沈怀信站起身来,拿起蓑衣重新穿上:“平凤乡要守不住了。”
“我以为昨日你就要动手了。”闻承廉把斗笠推上去一些。
“刚刚才夏种完,太可惜了,有一点可能保住都想保一保。”看了一眼翻滚着的河水,沈怀信准备下堤,一转身就见到了踏上河堤来的人,顿时吓得心跳都差点停了,飞奔过去拦人:“河堤上危险!”
乔雅南看到他如同看到救星,她劝了,劝不住啊!
太后就势握住沈怀信来拦她的手一用力,人就上了河堤:“我站里边些,掉不下去。”
沈怀信算得上是小辈里对太后最了解的人之一,此时见劝不住便不劝了,自己站到靠外边的那面,又让忠叔等人过来做个人墙。
闻承廉以为是沈家的哪个长辈来了,定亲的日子临近,沈家是该来人了。他本打算过来见个礼便先行离开,可走近几步,待隔着雨水也能看清人影了,他差点一个踉跄摔下河堤去,丢了木杖提着衣裳下摆跑过来就要跪。
“出门在外,那些虚礼就免了。”太后让沈怀信把人扶住了。
闻承廉不知多少年不曾如此失态,看着应该远在京城的人不敢置信的道:“您怎么,怎么来了此地!”
“趁着还走得动,出来走走看看。”太后看着他语气很是感慨:“老大人做的,哀家都记得,皇上也记得。”
闻承廉眼底一热,嘴巴动了动想说什么,却没能说出来,最后深深的一揖到底。
太后搀起他,转头看着翻涌的河水笑道:“能在这河堤上见着老大人,哀家真开心。常信县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
“没想到老臣有幸还能见您一面。”闻承廉真心实意的道:“您还如当年一般精神。”
“老咯,哪还能和当年比。”太后拍了拍堆放的麻袋道:“看老大人身体康健,哀家也就放心了。此番见过便了,之后不必前来拜见,也不用惊动他人。哀家就想自在的过几天,老大人可要满足哀家才好。”
闻承廉躬身应喏。
太后摆摆手,慢悠悠的往回走,待上了马车又开始赶沈怀信:“哀家这用不着你跟着,忙你的去。”
沈怀信确实着急泄洪,他对雅南也放心,告了声罪便上马飞奔着离开。
乔雅南就着雨水沾湿了帕子给太后擦了手,低声道:“前边的路更不好走,您还要去吗?”
“都到这里了,索性再走走。”
朝雨中相送的闻承廉挥挥手,道了声保重,太后靠着软垫叹了口气,待马车走起来才道:“苍老了不少,那时他在京官里都算年轻的。”
吕晓春看雅南一眼,示意她赶紧哄人。
乔雅南使了个眼神回去,她可不是太后跟前的红人,哪有那本事。
“又打什么眉眼官司呢?”太后似笑非笑的看着两人,点了雅南的名问:“听说你和闻家那个小儿子关系不错?”
“您这话听着让人误会。”乔雅南小声嘟囔:“就是一起做买卖,他在邻县开了一家乔记。”
“打算把乔记开遍恒朝?”
“若有人愿意去开我很支持,只需分我红利即可。”
太后撑着头看她:“别人是能力配不上野心,你相反,是有能力却野心不够,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折腾,若专心用在一道上,不管是乔记,还是你那种种买卖,又或者是专心写话本子,都该是能做成气候的。”
乔雅南可不敢认下这话,忙道:“这恰恰说明了我能力不够,觉得自己拿不住才不去拿。”
吕晓春偷笑:“您看到了吧,这丫头就怕我们拽着她去做女大人。”
太后也被逗笑:“就这么不愿?”
“不是不愿,是知道自己的斤两,不去做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事。”乔雅南给自己辩解:“我虽然读了许多书,能帮着出几个主意,但胆子小,行事前怕狼后怕虎,优柔寡断,还容易否定自己,真去做女大人恐怕自己就把自己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