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花少年郎+番外(18)
眼看着天色昏暗下来,乔雅南不敢耽误:“修成,你带好弟弟,离那些墙角窗棂远一些,怕有虫子。我去给小修齐煮口粮,干菜应该还剩有一筒,我们就用那个拌饭对付着吃一顿。”
乔修成回头看了一眼,虽然没靠着墙,还是又往屋子中间走了一步。
沈怀信找着事做了:“我来搬东西。”
“东西先不搬。”乔雅南对乡下的人情往来很了解:“我爹给族里送过好处,再加上我从外地回来,对我们姐弟好奇的肯定不少,明天一定会有不少族人过来帮忙,东西放马车上更安全些,不过我们都得盯着点。”
沈怀信所处的环境围绕着他的从来都是文试武试,诗词歌赋,心中志向,朝中大事,那些庶务自有下人打理,完全无需他操心,自然不懂,听了才知道需得提防这些,深觉体察了民情。
“那我去捡些柴火。”
这是眼下需要的,乔雅南也不和他客气,反正欠的人情已经很多了,不差这点。
“叽咯叽咯……”
刚走到门口,两人就听到了这声音,乔雅南在乡下听过,知道这是什么东西,拉住要去院子外看的沈怀信,三两步走到马车旁对马夫道:“徐老爹,这几天你寸步不移的守着马车,有人靠近就大声喝退,不用管是谁,你是别人家的人,他们不敢对你怎么样,里面的东西不能给人看到。”
马夫连连点头。
‘叽咯叽咯’的声音越来越近,乔雅南示意沈怀信跟她进了左边厢房,对上沈怀信的眼神她解释道:“独轮车一般用来运送东西,过来的多半是乔二叔,既是有心来送东西,当然是我什么都没有,他解了我燃眉之急的好。”
“让他有雪中送炭的感觉?”
“聪明。”
“不怕他将来携恩图报?”
乔雅南眯笑一笑:“我认才是恩,并且会主动报,胁迫的恩不是恩。”
两人离得近,沈怀信能清楚的看到她此时的神情,有自信,又带着点自得,唯独女子常有的怯懦不见半分。
乔雅南侧耳听了听,等到那声音已经近到耳边了就从屋里走出来,看到推车进院子里来的乔二叔一脸惊讶:“二叔这是……”
“给你们送些稻草柴火过来,都多久没住过人了,点个火把每个屋子里都扫上一遍赶赶蚊虫。”乔二叔把独轮车放下,把最上边搁着的袋子递过去:“不知道你们带米面了没,装了些小米和菽。”
乔雅南哪怕对桂花里的情况还不是很了解,可肉眼看着也知道不大好,粮食恐怕是家家都缺的,这时候乔二叔还能分一点给他们,她双手接过来真心实意的道:“正愁晚上这顿不知道要怎么解决,多谢二叔。”
“不来那些虚礼。”乔二叔双手叉腰左右环顾:“你这够收拾的,明天我让你婶子过来帮你,有什么不方便问我的事你问她就行。”
“是。”
把独轮车往右一偏,乔二叔将柴火和稻草倒在地上:“我回了。”
“送二叔。”
出了院子,乔二叔回头看了一眼并肩而立的两人。虽然是未婚夫,可还没成亲就这么亲近,还歇在一个屋檐下,这将来要是婚事有了什么变数……
总归也轮不到他操这些心,乔二叔伴着‘叽咯叽咯’的声音往家赶。
两人各抱了一怀柴火到灶房,乔雅南把柴火扔到火塘旁,打算再出去拿一趟时眼前多了个火折子。
“柴火我来搬,你先把火烧起来,乔二叔说得有道理,久未住人的屋子得用火扫一遍赶走蚊虫,小修齐太小了,不能被咬着。”
在这个小病小痛都有可能丢命的时代,乔雅南不敢大意,接过火折子道:“行,我先把火烧起来。”
以沈怀信有限的经验也知道这柴火大了点,不好点燃,想着之前转悠时屋后有些枯枝,他出去一趟抱了些进来。
第24章 寸步难行
乔雅南看他头顶有两片碎落叶,想也不想就抬手拿走,对上沈怀信的视线顿时发现自己大意了,忙将手心摊开在他面前:“你头发上有东西。”
沈怀信点点头:“我先把米拿进来。”
“把那筒干菜还有油盐锅碗都带上。”
沈怀信应了一声出了灶房,在外边站了片刻才继续去忙活。
屋内,乔雅南把树叶点着了,小心呵护着火苗慢慢往上添枯枝,心里百转千回,思绪杂乱。她得把神经绷紧一点才行,男女大防这个事看不上归看不上,也还没习惯,可她得当回事,人言可杀人,她不能死在这事上。
和人打交道她不怕,这方面她很有经验,想欺负她也没那么容易,知道什么时候该硬,什么时候该软,什么时候该撒泼,三年工作磨下来她都觉得自己是条滚刀肉了,谁都不怕。
还有马车里的东西。她带了些什么回来大家肯定都想知道,与其听他们明里暗里的来打听,不如她就大大方方的拿一部分出来给他们看,再挑几样送出去,那些不能被人看到的得找个地方藏起来,可是藏到哪里去?屋里空得连个柜子箱子都没有,就算有她也担心会被人惦记上撬开了去,真是,哪哪都不安全。
“怎么了?”
“恩?”乔雅南听到声音回过神来,才看到米袋子和锅已经放在她脚边,她竟然都不知道。
沈怀信追问:“怎么叹气?”
她叹气了吗?乔雅南笑:“值得叹气的事太多了,不知道刚才叹的是哪一桩。”
“先解决眼下的。”沈怀信从柴火里挑了一根长的柴火给她:“用这个来驱蚊虫可以吗?”
“不可以。”乔雅南一口否决掉,扫了一圈道:“你帮我把稻草拿进来。”
“好。”
火烧起来了,舀了米放进饭锅里后乔雅南想起来了:没水。她突然就鼻子泛酸,原来这就是寸步难行的滋味。
没事,她这是飞升前的历劫,熬过去就好了。乔雅南给自己打气,放下锅往外走去,在门口碰到沈怀信也没多说什么,去马车上把那盆带着走了很远的井水端进灶房。
沈怀信看她节省着用那点水,淘米后的水也都留着心里很不是滋味,转身往外走去。
把饭煮上,又加了根柴火进去把火烧得更旺就不再管。屋里也没凳子,乔雅南干脆就坐在柴火上,从那捆稻草里抽出来一大把,感觉有点少,她又抽了一大把,手里握不住,她就用腿夹住一头,两只手抓着上面那些艰难的往一个方向拧成草把,然后把这个草把对折,再用草绑紧,担心一个不够,她做了两个,拧紧了的草把燃得慢,并且有烟,用来驱蚊虫最好。
“怀……沈公子。”
叫了一声没人应,倒把修成叫过来了:“他出去了。”
“屋里有烟,你别进来。”乔雅南看他站门口不走,知道他看着自己才安心,也不在意他在那里挡住了光线,道:“抱小修齐累了吧,在门槛上坐一会。”
乔修成没有坐,就抱着弟弟在门口走来走去。小弟饿了,坐着他会哭。
乔雅南看着他笑:“别怕,眼下这些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你害怕吗?”
小少年的声音清清脆脆,在这暮色中显得尤其有生气,乔雅南抱膝想了想。
“我在府城时才害怕,不知道窥探我们的是谁,不知道他们图谋的是什么,更不知道他们会用什么手段来达成目的,陌生人的恶意我想象不到,因为他们对我们不会有怜悯。”
“这里的人有?”
“有。”知道他早慧,听得懂这些话,乔雅南一直都是把他当成大人来对待:“我曾听爹娘闲谈时说过爹送了十亩祭田给族里,往年也总会送些东西回来,这是他留给我们的福荫,而且大哥没有回来。大人懂得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屋内昏暗的光线下,乔修成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可奇异的,心里那些担忧害怕好像都因为她这番话缓缓褪去。自从母亲在她面前去世,她好像一夕之间就长大了,曾经那些让母亲都头疼的天真娇气再也不见,变得陌生,却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