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喉结滚动,尾声杳不可闻,语气微更。
是因为,你的心一直都不在我身上吗?
——
顾君师发现自那一天起,小娇夫变成了小粘夫了,一刻都不愿意她离开他的视线。
这种强烈到病态的占有欲,即使他掩藏得再好,也会不经意在眼神跟行为上透露出来。
顾君师知道他这是因为受了刺激,但却没想到这“刺激”产生的后遗症会延续这么久。
她都怀疑会有康复的一日吗?
无论如何,大衍派这边暂时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她便一心二用,重新操纵起了魔族,因为虚空门的暗室再次被人打开。
魔族傀儡中的顾君师意识苏醒,她睁开了一双紫辉剔透的眼眸,看到了时隔二日之后才出现的骁臣暮。
“你来了?”
她眼中有光,朝他一笑。
并不是多明显的笑弯唇角弧度,但却像是发自内心地期待实现。
骁臣暮见她面上绽放的虚弱又淡然的微笑,再听她说的这一句话,如何不知她这是自他离开起的那一日,便一直在这间暗无天日的刑室内等着他。
走之前,她曾问过他会不会再来。
是从那一刻起,她便对他有了期盼?
在骁臣暮眼神复杂又晦深的盯着她时,魔族少女忽然问:“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骁臣暮忽然想起以前有一个仙门女弟子,她被一个跟他们师门有仇的魔修掳走,囚禁折磨了近一年,她竟爱上了那个令她曾经苦不堪言的魔修,甚至为了那个折辱她的魔修背叛了师门,害得她满派被屠门。
这样一种扭曲不正常的感情,或许是人本能的趋吉避凶,因对方在行使极恶之后施舍的一点柔情,她便慢慢对他产生了一种心理不正常的爱慕之情。
如果顾君师知道骁臣暮在想什么,恐怕会告诉他,他所回忆的这个典型案例叫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显然骁臣暮觉得这个魔族此时稍微也有些这样的病症,因为对她刑虐正是是虚空门的人……而他也是虚空门弟子,他并非真心待她,只不过不用刑逼问,她便觉得他是好人。
事实上他跟那些将她囚禁于此,试图通过各种手段套取她魔族全部秘密的人并无不同。
人魔不两立。
低沉的嗓音在空荡的室内响起:“骁臣暮。”
魔族少女似又笑了一下,或许是因为得到了对方的回应,她道:“我记住了,若我死了,骁臣暮你能帮我收尸吗?”
他听着她自嘲自解的语气,蹲在她面前:“不要负隅顽抗,你虽为魔族,但你若肯老实回答完我的问题,倒并非必死不可。”
“你的话可信吗?”魔族少女一脸希冀地看着他。
此时的她就像一个死不松口的蚌壳终于到了安全的地方,试探性地张开了壳,露出底下柔软的肉。
没有人能够抵抗这种排它唯一性。
在她眼中,他是独特的。
她信他,别的人打死她也不肯开口吐露一字,却对他选择了松口。
骁臣暮盯着她那一双神秘的紫晶瞳孔,那里面没有绝望跟自暴自弃的灰黯,而是一种生机勃勃的传神动人。
他一时冲动,脱口而出:“可信。”
她垂下长睫,考虑了良久,最终垂下肩,好似不再挣扎一样:“那你问吧。”
骁臣暮问:“你叫什么?”
魔族少女讶然抬眸,没想到他第一个问题是这个。
但不知为何,她感到很开心。
“我叫阿雪。”
顾君师懒得另取马甲名字,直接套用了“穆南雪”名字中的一个字。
第二个问题,骁臣暮继续问:“你来虚空门的目的?”
却不想方才对他有问必答的魔族少女这时停顿了一下,然后对他狡黠一笑:“骁臣暮,一次一个问题,你来看我一次,我便如实告诉你一个答案。”
骁臣暮没想到她会提出这样一个要求。
但这只是延长了审问的时间,并不会影响结果,所以骁臣暮没有必要拒绝。
“好。”
他起身,只见魔族少女也动了一下,好像下意识想伸手抓住她,但因为被镣铐锁着,纤长没有一丝赘肉的手臂滞在原处,她急道:“你要走了?”
骁臣暮见她反应这么大,一向刻板木然的人,忽然起了一丝捉弄的心思:“既然你已经回答了我的一个问题,我还继续留下来做什么?”
“可是,我、我……”她长睫如惊飞的蝴蝶翅膀在扇动,唇色绯丽,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不走。”
“啊?”
骁臣暮定定地看着她盛满星光的眼眸,眼底再无初识时的锐利逼人,反倒是一派平和:“师尊让我审问魔族,眼下除了你的事,我并无其它要事在身。”
所以……
魔族少女顷刻间懂了他的言下之意,不由得辗然一笑:“所以,你可以留下来多陪我一会儿?”
第127章 我的身体怎么了(一)
骁臣暮并非一个会轻易心软之人,他性格刚正不阿,尤其是在大是大非的事情之上,他立场向来坚定,从不会为任何人枉法徇私。
而他对这个魔族少女也不存在偏私的心理,他只是不喜别人插手他的任务,破坏他处理事情的规矩,掌门师尊尚没有发令,便有人瞒上欺下因发泄私愤将他看管的人犯打得奄奄一息。
他还没有审讯出她来虚空门的目的,自然不能任由她就这样死去,但在他替她上药之后,一切就开始脱轧了。
她的一厢情愿亲近,考虑到或许会对审问有帮助,骁臣暮当然也不会特地扮恶相。
只是他不知道,有时候一时的妥协,以后只会越陷越深。
留下来之后,骁臣暮认为他跟一个魔族没什么值得交流的必要,他纯粹只是双臂交叉靠在墙壁上,当一根有呼吸的缄默壁柱。
但魔族少女却不想跟他这样安静地待着,她会跟他讲话,他没有话题,她就给两人制造话题。
她很有分寸,聊天的内容不会超出彼此关系的界限,只是在普通朋友的社交范围,一旦发现他迟疑或择干脆选择充耳不闻,她就会巧妙又不尴尬地转换了话题。
如此一来,骁臣暮虽然觉得要应对另一个人的喋喋不休,但却并不会觉得跟她聊天是一种烦躁容忍的事情。
人与人一开始的相处就是靠着三观兴趣言语来维持,正如话不投机半句多,言语是一种神奇又可以很好改善陌生感的利器。
对于顾君师而言想让一个人对她产生好感并不是一件难事,商场上那么复杂的谈判技巧她都能够熟练掌握,通过观察眼神微表情跟肢体动作,她能够轻易捕捉到对方的喜恶爱好,再对症下药。
所以当她愿意放下架子,对一个人投其所好,一般很少有人能够拒绝得了她。
见骁臣暮那冷淡警惕的神情平和下来,抿成一条直线的嘴角放松,时常深沉微褶的眉心舒展开来,便感觉到这一次的火候差不多了,于是她停止了下来。
一次性消耗太过的热情或者讲太多事情,容易给别人造成无形的负担。
适可而止,这四个字看起来简单,但做起来却难。
“咳咳……”她喉间不适地咳了几声,有些血沫被咳了出来。
然后,人好似极为疲倦累怠了,便头一歪昏昏沉沉地晕了过去。
骁臣暮一开始不察她情况,只是忽然没有听到她欢快清灵的嗓音,又听她咳了几声,于是看过去,这才发现她不知何时已经昏迷了过去。
他神色一紧,走过去检查了一遍她的身体状况。
灵力输入她体内,发现他之前治好的伤势又死灰复然,外伤虽然已经无碍了,但来自于魂体的伤势依旧没有好转,之前将她擒囚时,为了防止她逃脱,七位令主分别用髒骨钉散了她的一身魔气,现在的她比之普通凡还要虚弱几分。
他不吝丹药,又掏出一颗“回春丹”喂入了她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