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若是无权无势却有富贵的,这会儿却成了大肥羊。
去年秋天,赵云安便给金家送了信。
金大舅左思右想,他是做生意的人,消息很是灵通,最是知道凉州那边不对劲。
他虽然猜不透会发生什么,可京城日益紧张的气氛,还是让小心谨慎的金大舅上了心。
等到年底,金大舅一咬牙,索性带着全家老小回祖籍祭祖。
年后开春,北疆战事频发,京城却安静如鸡,金大舅正琢磨着带着家人回来,却又接到外甥的信件。
赵云安有所求,金大舅自然不会拒绝,亲自带着几个儿子前往江南收购粮草。
如此一来,金家的女眷依旧留在祖籍,倒是阴差阳错避开了这次的风波。
金家幸运,却不是每户人家都如金家这般幸运。
只是被掠夺走金银珠宝还好,怕就怕那些人还不满足,将心思打到女眷的身上。
丁博文知道闹出人命,已经是三天之后的事情。
皇帝与荣亲王不见踪影,荣亲王一脉的官员抓捕了不少,严刑拷打之下盘问出不少东西,却完全没有两人的下落。
丁博文一个头两个大,听见属下汇报,顿时咒骂道:“这群混账东西,这么几天都忍不住。”
“大人,咱们手底下那些多是市井之徒,惯来泼皮无赖,如今逮住机会自然想着法子拿好处,若是强令禁止,只怕人心不稳。”
真正的凉州军是从汪家军分化出来的,原本应该军纪严明。
但这么多年过去,丁家花费了不少力气,将凉州军分成两部分,真正掌握在他们手中的,其实是从凉州等地私征的民兵。
这群人虽然忠心,但出生三教九流都有,偶尔不受控。
另一部分还惦记着汪家,想要回到北疆的,丁博文顺水推舟,将他们送到了前线,故意模糊皇帝的视线。
丁博文脸色一冷。
走脱了皇帝,麻烦便会源源不断而来。
不能迅速的结束乱局,才会给这些人肆无忌惮的机会。
丁博文心底也知道这样做的好处,丁家与凉州的名声只会更差,可正如属下所言,他不能强行禁止,否则再失去这群人心,丁家也会有大麻烦。
“罢了,让他们不要太过放肆,尤其是那几家绝对不能动。”
“是。”
丁博文拧着眉头,很快又道:“当务之急是找到皇帝,否则等他缓过劲儿来,我们都会有大麻烦。”
“大人放心,即使皇帝逃出宫又能如何,京城早就在我们的掌控之中,他们绝不可能逃走。”
“再者他们就算逃走了又能去哪儿,北疆与京城之间还有凉州,江南又有王指挥使看着,他们飞天入地,遁逃无门。”
丁博文听着,心底也安定了不少。
“漳州那边可有动静?”
“赵云安的祖母大哥都在永昌伯府,他就算忠君爱国,手中无兵,也无可奈何。”
丁博文微微松了口气。
下属奇怪道:“大人,赵云安不过是个黄口小儿,靠着永昌伯府的威名才坐上知府之位,为何大人如此警惕?”
丁博文却道:“可他年纪轻轻,去漳州不到三年,却已经让当地改头换面。”
“而且,赵云安与青州营私交甚笃,常有往来。”
“大人是担心赵云安能驱使青州营为他所用?”下属惊讶道,“这怎么可能?”
丁博文摇头道:“世间并无不可,我们还是小心为上。”
“大人一直派人盯着永昌伯府,留住赵家老太与赵云衢兄弟,赵云安真要有本事也无可奈何,为了亲人性命,也只能听从大人命令。”
处理完公务,丁博文才问起女儿来:“傲儿还在闹吗?”
“郡主这几日很是安静,并未再闹。”
丁博文满意的点了点头:“我也是为了她好,只要再等等,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大人的苦心,郡主一定能理解的。”
丁博文不知想到了什么,淡淡道:“只要别像她母亲那样认死理,我只有她一个女儿,总不会害了她。”
提起已经过世多年的珠玉郡主,下属都低头不敢再说话。
当年的事情,被蒙在鼓里的只有年幼的小郡主,他们心底可都知道那位夫人是怎么死的。
也正是因为珠玉郡主的死,皇帝对凉州的怀疑达到了顶点,屡屡逼迫,以至于丁家不得不与皇后合作。
被看管起来的丁傲儿此刻很是平静,她静静的坐在屋内,眼神分外的冰冷。
“郡主,大人叮嘱我送晚膳过来。”
丁傲儿只扫了一眼饭菜,便道:“放下吧,你们出去等着。”
“是。”
饭菜很是精致,都是她平日里爱吃的,可丁傲儿却毫无胃口。
她起身来到床边,从枕头底下翻出一个锦囊,那是母亲死去之前交给她的。
打开锦囊,里头是一颗小小的药丸。
丁傲儿抿了抿嘴角,很快下定了决心,将药丸放入杯中,吞咽下肚。
半晌,门外等候的丫鬟低声问道:“郡主,您用完膳了吗?”
里头没有回应。
丫鬟大着胆子推门进来,只见丁傲儿软软的靠在桌上,面色潮红,顿时惊呼。
“快来人啊,郡主病了。”
丁傲儿高烧不退,显然生了重病,丁博文对一手养大的独女还有几分慈爱,立刻为她请来太医。
几贴药下去,丁傲儿却依旧烧得昏昏沉沉。
丁博文没办法一直陪在女儿身边,只能让丫鬟们好好伺候。
哪知道这一日等他处理完事情回来,进屋一看,却见丁傲儿侧躺在床上,丫鬟趴在床边睡着了。
“你怎么照顾郡主的?”
丁博文眉头一皱,伸手一推,丫鬟便软倒下来。
他脸色猛地一变,连忙去看床上的人,那往里侧躺的哪里是他女儿,而是另一个穿戴成丁傲儿模样的丫鬟。
“傲儿!”
“快去找人!”
下人们将郡主府翻了个遍,却依旧没发现丁傲儿的踪影。
丁博文大怒,再一次,他自以为掌控住的旗子,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现实却没给丁博文愤怒的时间。
“大人,荣亲王在山北发檄文,说,说丁家是乱臣贼子,挟持皇后与太子,意欲弑君谋反,发起清君侧,号令大魏上下讨伐丁家。”
“他怎么会在山北?”
“荣亲王看似早有准备,在宫变那日便已经带着皇帝出城,让我们白忙了这么多日。”
丁博文沉下脸:“一定是钱家。”
“倒是我小看了这爬虫。”
钱家曾经也是赫赫有名的家族,只是在钱圩死后后继无人,这些年来偃旗息鼓。
而钱家的老家正在山北,一定是他们早有图谋,所以才能在那日带走皇帝。
“到底是谁通风报信,以至于走漏了风声,还让荣亲王与皇帝安全抵达山北?”
下属心头一跳,知道丁博文这话,是怀疑他们的忠心了。
他忙解释道:“大人,会不会是凉州那边走漏了风声。”
丁博文一想自家那几个父兄,一个个都是色中饿鬼,大业未成,竟开始在凉州选美纳妃,从他们那边走漏风声倒是也有可能。
他心底恼怒不已,冷笑道:“皇帝还活着?”
“暂时无人见到陛下,就算活着,情况也不大好。”
丁博文冷笑道:“进宫一趟,让皇后与太子发檄文,荣亲王弑君犯上,意图谋反,如今挟持皇帝出逃,人人得而诛之。”
“是。”
情况正朝着最坏的方向走,丁博文对此心知肚明。
京城的事情是瞒不住人的,若是他直接按死了皇帝父子,自然一切他说了算,偏偏让他们逃了。
如今只能仰仗他手中还有皇后太子两张王牌。
丁博文此刻恨不得求神拜佛,期盼着皇帝已经死了。
然而丁博文注定要失望,皇帝此刻的情形确实不好,但还留着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