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了?”
金氏先是高兴:“太好了,母亲日日夜夜念着你大伯,如今他终于回京,母亲定然也高兴的很。”
临了又有些遗憾:“哎,难得你大伯回京,偏偏咱们却来了漳州,又见不着面了。”
赵云安笑道:“知道大伯一切安好就好,娘,前几日你不是说要送土产回去吗,多准备一些。”
“那是当然。”
虽然他们出门在外,儿子也还未弱冠,但既然当官了那就是成人,自然是要送年礼回去才不失礼数。
金氏原本还想着往京城送礼容易,往北疆却难,现在倒是方便了他们。
赵云安提议道:“漳州这边的特产不少,到时候问问二哥那边,若是他们也要送,一块儿送回去也方便。”
提到老二夫妻,金氏脸色就淡了一些:“你管他们,来来回回也麻烦,他们自己又不是没手没脚。”
赵云安看了眼还在院子里玩的赵妤,笑道:“娘,就算看在妤儿的面子上。”
金氏冷哼道:“我是瞧不上他们这样当爹娘的。”
她一想到那夫妻俩压根不把女儿当一回事儿,偏偏又要面子,还要里子,就气得很。
要不是看在赵妤的面子,金氏都懒得搭理他们。
临了又说:“罢了罢了,过两天去信问一问,指不定他们也用不上咱们。”
岔开这话,金氏又笑起来:“安儿,我听丫鬟说,你不知升官了,还当了什么青州团练副使,这又是个什么样的职位?”
赵云安笑着解释道:“团练副使,其实就是团练使的副手,是虚职。”
“娘还想着呢,你明明人在漳州,怎么去身兼这青州的职位。”金氏恍然大悟。
“若是儿子身在青州,自然是要去青州营里面当差,但我是文臣,又是漳州知府,这名头便是虚职,并无多少实权。”
赵云安心底猜测,皇帝这般举动,说到底是对青州营的敲山震虎。
想必皇帝对青州营的官司心知肚明,所以才会来这么一朝,让他这个漳州知府身在漳州,遥领青州。
而所谓的青州团练副使,那就是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的位置罢了。
放在以前,各地的团练副使那都是用来贬职的,将不受欢迎的京官打发出去,是个钱少事也少,无人搭理的闲活儿。
不过赵云安倒是无所谓,毕竟他主职还是漳州知府,青州团练副使再人见人踩,也与他毫无关系。
甚至他还笑着说:“娘,虚职闲差,事儿没多,到时候还能领两份俸禄,倒也是一件好事。”
金氏一听就笑:“你还能少这一份俸禄?”
赵云安笑道:“钱再多也不嫌多,我还要养娘和妤儿呢。”
赵妤跟棉花玩得满头大汗,哒哒哒跑进来,金氏连忙喂她喝水,给她擦汗。
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笑着说:“七叔,妤儿少吃点,你不要那么累。”
赵云安被她逗得大笑,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七叔有钱,足够养活十个妤儿。”
赵妤笑着抱住他胳膊撒娇:“七叔别养那么多,养一个妤儿就够了。”
赵云安在家哈哈大笑,自以为多了一份俸禄,也不必去青州当差。
殊不知青州营里头,几个大汉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他娘的,皇帝这是什么意思,打发个乳臭未干的小白脸来监视我们吗?”
“周团练慎言。”
周团练却是个暴脾气:“要不是朝廷的粮饷一年比一年少,一年迟过一年,我能想着法子为兄弟们谋钱?”
“听闻这位赵大人出身永昌伯府,是户部赵云衢的亲堂弟。”
周团练一听,更生气了:“那就是蛇鼠一窝。”
“感情瞧着现在不打仗,我们当兵的就得饿死是不是?”
“周大人消消气。”
周团练冷哼道:“我算看出来了,兄弟们累死累活,流干了血泪,倒不如去皇帝老子面前拍马屁。”
“一个还未弱冠的黄毛小子,如今都要踩到老子脸上来。官阶比老子还要高。”
也有人道:“周大人,此事也并不一定是坏事。”
“你倒是说说看哪有好处?”
“大人你想,赵云安他是漳州知府,没圣令不可擅自离开,团练副使又是虚职,没有大印,向来都是就地编管不得视事的,他能子自找没趣?”
周团练一想也是:“哼,皇帝玩这一招,还不是嫌弃青州营。”
“大人,既然陛下对青州营生疑,咱们不如将疑难杂症扔出去。”
“赵云安是皇帝派来的亲信,又担着团练副使的职位,自然是要为大人分忧的。”
周团练一听,心头一震:“好办法。”
“这都快到年底了,兄弟们的口粮还不知道在哪里,白子堂那家伙属貔貅的,老子为他办了多少事,问他要点东西却千难万难。”
“大人,漳州年底才刚刚有过一场动乱,世家大族的田地钱粮岂不都落到了赵云安手中,白知府不肯拿,赵云安就得给。”
周团练越想越觉得好主意:“这法子好,老子现在就去写信。”
“他要是也拖着不办,老子就给皇帝写信,一天写一封,哭得他头疼为止。”
赵云安对周团练的算盘一无所知,毕竟远在青州,除了一个虚职之外,赵云安也不打算自找没趣。
再者,越到年底,赵云安也越发忙碌。
漳州气候不算冷,一直到入了十二月才姗姗来迟了一场小雪。
晚上洋洋洒洒的下,到了早晨出来一看,除了屋檐上有几分白色,其余都已经化了。
弄得金氏忍不住说:“这漳州雪也不下,天怎么还这么冷。”
这么冷的天,赵云安还是天天带着常顺马贵往外跑。
虽说有丛白等人帮忙,在知府衙门一百人的震慑下,漳州残余的势力勉强听话。
可赵云安依旧不放心,怕他们在暗处捣鬼,事事都要亲自过眼才能安心。
这一看,自然又看出许多问题来。
一来是百姓们生计困难,虽说良田会被重新分配,但今年秋收已过。
别人都以为赵云安大获全胜,此刻定然富得流油,殊不知这头漳州豪族刚灭头,那边皇帝便派人将大头全部拿走。
剩下的这些银钱粮食,还得维持接下来一年的财政支出。
赵云安哪敢随便乱花,若是花了个精光,明年收成之前衙门都得开天窗,连官吏们的俸禄都发不出。
幸亏漳州的底子厚,百姓们熬一熬,熬过了今年冬天,等来年有了良田能够耕种,日子定然能好许多。
再不济,漳州冬天也能寻到野菜树根,勉强能够果腹。
二来便是漳州之水,摸透了才知道,漳州水运的情况十分糟糕。
玉璋湖湖内泥沙堆积,湖面蔓草丛生,被水草覆盖的湖面下,连鱼虾都生长困难。
这样的湖水,却要负担起整个漳州府的生活和饮用水,压力不可谓不大。
连通着玉璋湖的运河,原本应该能起到漕运的效果,可现在也因为淤泥和水草,导致河道废弃,成了城内有名的臭水沟。
最好的办法自然是耗费人力物力,重新整理改造整个玉璋湖,清理淤泥和水草,但这需要投入的财力,哪里是皇帝留下那一些就够的。
要改善就得需要钱,需要人。
可钱从哪儿来,人又从哪儿来。
赵云安前脚刚要清点良田,放归百姓,后脚直接抽用人丁的话,百姓们家中无人,哪有那个力气去耕种。
若是没有力气,到时候良田荒废,收成减少,漳州又会进去另一个恶性循环。
可不去摊牌丁户,征收杂税,光是漳州现在的财政,根本无法负担这样的大功臣。
漕运不开,就会影响到漳州的货运和商业,反过来又会让漳州变穷。
赵云安想来想去,也没有十全的解决办法,一时头疼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