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僖贵妃她不想奋斗了+番外(444)
但以康熙之多疑,当然不会直接断定就是八阿哥做的。
敏若忖思着,嘱咐兰杜:“给法喀传话,让他近日注意些,若有人查探八贝勒府,不要露出咱们的马脚。而且,这样好的机会,不加以利用,岂不是浪费了?”
借着这个机会,正好将瑞初塑造成一个完美无辜的受害人,免去许多波折。
其实若太子没动,敏若也打算伺机泼一盆脏水出去转移视线,只是她毕竟还要脸要命,不可能将事情做得如此明目张胆。
太子此举,到正好合了她的心。
这是正经事,兰杜忙肃容应是。她脚步轻轻地出去,敏若目光仍落在盘上的棋局上,姿态随意地又执起一白子落下。
而后棋面落定,白子大胜。敏若支着头疏懒地轻笑,随手将棋谱一合,带着十足的局外人的冷漠与戏谑,徐徐喃喃道:“皇家啊——”
她站在岸上,冷眼看水中的人奋力向上或向下游,看着湖中心浮岛上自以为掌控全局万无一失的“掌控者”,看着向下沉沦的人使尽全力,想要将湖中央的掌控者拉入水中。
他们自愿共同沉沦在一片名为权势、江山的无边黑海中,中央处璀璨的龙椅,亦是与黑海一起,束缚住他们的牢笼。
敏若从头到尾都站在岸上,并一步步后退避开涨潮涌上的潮水,以避免被沾染裙角而后拉入水中。
她不要与他们共沉沦,这人间烟火、四时美景、远方故土,她要揣着干干净净的心去看;紫禁城生活几十年,她要揣着她心中的乐土平平安安地离开这里,离开这座束缚住生命与人心的皇城。
有人试图截换折子的消息自然被回报给康熙,康熙彼时正翻看张伯行的折子,本就面色阴沉隐带怒意,闻之彻底大怒,将手中折子往案上重重一拍,喝道:“他们好大的胆子!”
乾清宫当即跪了一地的宫人,回话的御前侍卫也不敢言声,康熙深吸一口气,闭眼半晌,命道:“传富保。”
侍卫连忙应“嗻”。
江南之事的由来其实并不复杂,无非是科举腐败事件,只是牵连面比较广——许多官员都被牵扯至其中,噶礼明面上看起来虽与此事无关,但稍一寻思前后推算,便知他在其中也必不清白。
而且这舞弊舞得也比较没脑子,竟然就明目张胆地将许多素日纨袴膏粱之辈提到了红榜上,而素有才名的许多人都榜上无名,连粉饰太平都不屑粉饰一下,这才激起众疑众愤。
学子抬着财神入学宫,就说明这事情里至少有一部分内情已经被打探出来了——如果没有相对可靠的消息支撑,只靠一腔热血,学子们未必敢做到如此地步。
此刻若是还要江南太平,自然是立刻由学政官员出面安抚学子、必要时刻也可以由大员出面,处理方式自然是上报朝廷,将球提出江南,烫手山芋扔到朝中。
但架不住本地的最高长官本人就不清白,怎么可能让此时轻易被报到京师?
瑞初听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便做好了出面安抚学子的准备——结果噶礼那位老大爷实在是敢想得很,竟然直接要调兵镇压学子。
江苏巡抚张伯行据理力争,但他一书生遇到掌兵的,什么之乎者也大道理,噶礼都当耳旁风,身份上噶礼又算是他上官,他是有理也说不清。
万般无奈之下,张伯行不得不将希望寄托在江南唯一身份高过噶礼的七公主身上,瑞初以公主身份召见噶礼,噶礼拒而不见,坚持调兵。
调兵镇压、学宫生乱,瑞初携康熙御赐玉佩敲开官衙大门,要求噶礼退兵,噶礼拒不配合,然后才有了瑞初持剑逼噶礼退兵的一幕。
摆在康熙和朝堂之前的来龙去脉清晰至此,瑞初自然清白无辜——至于这一切事件是否真的巧合如斯,谁知道呢?
至少不知不觉间便入了局的张伯行是不知道的。
他是怀着对噶礼的愤怒禀明此事,而瑞初的陈情折则是愤怒而委屈,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娓娓道来后,又带着女儿对父亲的抱怨,愤怒又委屈地指出噶礼行事不端不敬。
康熙看过大怒,直骂噶礼道:“竖子岂敢,他怎敢如此!”
列在朝臣之前的太子恭敬平和地垂着头,闻他如此愤骂声,轻轻地扬了一下唇。
江南科场出此大案,康熙自然不可能置之不理。
若瑞初没有掺和进这次的事件中,在事件发酵之后,噶礼与张伯行互参攻讦,被康熙派去查案的张鹏翮与噶礼有亲,虽然有种种迹象表明噶礼参与到舞弊案中,此案却还是没有查到噶礼身上。
噶礼被革职是因他与张伯行同为地方长官,相互攻讦有失体统,康熙保张伯行留任,而噶礼则依九卿议出的结果被免职。
相互攻讦的地方长官,噶礼还抓着张伯行打击《南山集》不利的罪行,最终康熙却做出如此处理,可见历史上的康熙也未必不知道江南科场舞弊案中的猫腻。
但地方最高长官、两江总督收受贿赂参与舞弊,传出去便是天大的丑闻,康熙怎会容忍如此影响朝廷形象的事落实并传出去?
所以历史上的张鹏翮袒护噶礼,固然二人为姻亲,但就没有揣摩圣意的因素在其中吗?
如今多了一个瑞初出来搅局,看似局面更乱了,但最终多半还是这个结果。只是此刻康熙对噶礼的不满更重,又牵扯到了京中的皇子,多少影响了京中局势。
而对瑞初而言,此次她获益之处更多在人心。
经此一事,打开江南官场的敲门砖,已经被瑞初握在手中了。
敏若本人对清史了解不深,因而对历史上后续事件走向称不上十分了解,是因为噶礼和人联手害亲娘,敏若才稍微了解了一下他。
对舞弊案,敏若也没能多了解,只是想起噶礼与张鹏翮两家似乎有亲,因她素日对这些事并不关心,因而还问了一嘴,确定二人是真的有姻亲,才算到康熙对心思。
康熙怎么可能不知道噶礼与张鹏翮两家有亲?虽然张鹏翮素有清名,但他在这种情况下还派张鹏翮去调查此案,其实已经隐隐说明了他的态度了。
大清不能有一位主持舞弊的两江总督,这个两江总督更不能是满人出身,加深汉人文人对满人的抵触。
不过张鹏翮的同时,康熙还点了时在吏部任职的阿灵阿,让他与张鹏翮同下江南调查此事。
满朝文武,谁不知道阿灵阿姓钮祜禄,是果毅公府出身,先孝昭皇后与当今永寿宫贵妃幼弟,也正是七公主的亲舅舅。
派阿灵阿过去,明显是不让七公主受委屈的意思。
康熙在永寿宫说起此事,道:“这次的事,瑞初做得很好,看似冲动,实则却称得上果断悍勇。朕自然不能叫她受了委屈。噶礼……”
他意味不明地轻哼一声,敏若垂眸提壶添茶——瑞初这一回行事,好在闯官衙、逼总督都是为了护文人百姓,天家公主如此行事,一定程度上就是将噶礼放在了皇家的对立面,也是将皇帝从民愤不满中拉扯出来,文人的不满彻底都对向噶礼等人,而非大清的统治。
对康熙而言,这实在是一桩幸事,因而瑞初也算得上是立了大功一件啦。
不过闯官衙、逼命官毕竟都不是什么好事,虽然瑞初师出有名,自省的流程还是要走一下的,因而陈情折后没两日,瑞初的请罪折也到了。
这封折子和京中的风向彻底堵住了满朝文武的嘴,八阿哥本来还有后手准备,却忽然被康熙掐住命脉,几位依附于他的大臣都忽然受到打击,他分身乏术,只能先稳定人心,咬牙放弃这一次打击瑞初复仇的机会。
——其实机会也不剩什么了,他先局不利,虽然很快将针对瑞初的留言散播出去,架不住没两日八贝勒府派人截换折子的消息就在京中满天飞了,再经过一番添油加醋,街头巷尾很快出现了一群“明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