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僖贵妃她不想奋斗了+番外(293)
瑞初静了一瞬,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做呢?”
蓁蓁可疑地沉默了一会,眨眨眼,小声道:“首先……要有权?”
瑞初思索了一会,却道:“权利在这其中固然重要,但由下而上似乎也未尝不可。”
蓁蓁疑惑地看着她,瑞初道:“除了权利之外,姐姐还打算做什么呢?”
蓁蓁有些头疼了——她在敏若的小课堂里做了许多年开心果,在宫里仗着太后撑腰,也活得潇洒又活泼。这会左思右想了好半晌,“办一所书院吧,就像娘娘教咱们一样。我想在宫外办一所书院。反正我是公主,只要我将书院办起来了,届时好生宣扬一番我的德教贤名,那些宗亲贵族为了给自家脸上贴金,肯定也上赶着送女孩来。”
至于进了书院的大门后,学的都是什么,可就由不得他们了。
蓁蓁越想越觉着自己的想法可行,已经发散到:“招揽的学生年岁越小越好,越小越能够深刻熏陶。要让她们学到足够的才学、拥有更多的本领,然后……”
她皱起眉头,又回到瑞初身边坐下了。
有足够的才学本领,然后又能如何呢?
然后特立独行,被世情二字压死?
说来说去,还是败在一个权字上。
见她眉头紧锁,瑞初缓缓开口,“办女学之事可行,哪怕短期内并无见效,天长日久也总会有所成果。”
蓁蓁愁容不减,低头喃喃,“我若是个男子该多好?”
“五姐是女子,才足够好。”瑞初握住了她的手,声音轻却坚定,“女学五姐只管放开手去办,有皇玛嬷在,一切都会很顺遂的。”
哪怕太后本人并不能帮上什么忙,但身为被太后教养长大的公主,蓁蓁往外一站,满京城的人都知道蓁蓁背后是太后,是出身博尔济吉特氏、名正言顺的母后皇太后。
瑞初继续道:“女学短期内最多只能针对京师显贵人家之女,越是这样成效才愈不显著。依我说,与其直接谋自由,不如先谋地位,有了地位,自然能得‘自由’。”
“你的意思是……”蓁蓁冥思苦想一会,忽然眼睛一亮,握紧了瑞初的手:“你放心,姐姐懂!你尽管放手去做,五姐支持你!”
瑞初皱起眉头——她总觉得她五姐明白的和她说的可能不是一回事。
正疑惑着,只觉热气扑向颈侧,是蓁蓁在她耳边,用气声小声道:“瑞初你只管去做咱们爱新觉罗家的武则天!五姐支持你!五姐相信你!你若有心相争,大姐和三姐也定会支持你!届时什么大哥二哥,都不过是你丹陛之下的输家!”
瑞初缓缓往后缩了缩脑袋,让自己的耳朵离开蓁蓁气息能吹到的地方。
她只觉心中万分无奈,她并不知道在不久之前她额娘也曾这样无奈过。
瑞初见蓁蓁眼露期待精光,想了想,在蓁蓁耳边一本正经地低声道:“事关身家性命、额娘兄弟,五姐慎言。我并无篡位之打算。也无造反之心……”
……或许……吧?
听她如此说,蓁蓁好不失落,扶住她的肩用力晃了晃,悲愤激动地道:“你怎么能不想呢?!”
她好像一个儿女正值叛逆期、辛苦劝学的家长,可惜瑞初并不能理解到她的苦心,只劝她:“五姐,冷静些。”
篡位胜算不大,后续麻烦事一堆,从她的理想目标上来看也并不合适,综合算来并不划算。
额娘说过,凡事要寻最优解。
瑞初是个乖孩子,一直将额娘的教诲牢牢记在心里。
作者有话要说:
①:《神童诗》 宋代·汪洙
“别人怀宝剑,我有笔如刀。”
第一百三十五章
蓁蓁就像一个热情推销商品的生意人,拉着瑞初继续道:“你若是顾忌后续麻烦事多,那很是不必。左右那些汉人也总说咱们是鞑子,是不通礼法的蛮夷之族。既然他们都这样说了,咱们又何必和他们讲什么礼法?”
“至于京里那些老家伙,顾忌他们更大可不必。”蓁蓁低声嘟囔道:“唐时那些关陇门阀最终是什么下场,他们也可以是什么下场。我思来想去,这主意真不错。”
见她执着于推销,把皇位说得好像卖大白菜似的,瑞初眼中带着无奈,声音清冷,问道:“武周一朝,昙花一现,其后如何?”
蓁蓁愣了一下,很认真地道:“那若一代女主之后,还有二代、三代呢?”
“只要杀不绝这天下的礼法纲常,之后但凡有一代男主,儒教礼法的反扑就会轰轰烈烈地来到。”瑞初垂着眸,面色是一日既往的清冷平静。
眼神也平静,蓁蓁试图从她的眼中看出一丝的恼火不甘,却终究未能做到。
但愈是这样,蓁蓁却愈是兴奋了起来,抓着瑞初的袖子,道:“莫非你早料想过这些、已有法子了?”
“女子书院很好,放心办吧。”瑞初的声音清清泠泠,似是珠落玉盘,又莫名使人联想到山巅千万年不化的冰凉积雪,却又似乎带着轻轻的笑意,蓁蓁深深打量她,望着她眼中的坚定,深吸一口气,用力点了点头。
“无论你要怎么做,我绝不会给你拖后腿的。”蓁蓁声音很轻,却又带着十足的力道。
瑞初想了想,解释道:“纵是武周一朝,也无女子正身入书院读书,堂堂正正科举入朝,武周亡后,上官婉儿负骂名而去,权倾一时的太平公主也敌不过皇权正统。要谋一时容易,谋‘永远’则难。与其由上而下地施恩,不如由下而上地推进。”
蓁蓁一时茫然,“办书院,就是由下而上吗?”
“是地位,要由下而上。”瑞初目光定定望着远方,徐徐道:“天下人承认的礼法才是礼法正统,可这份正统,却只掌控在少部分人手中,作为他们为己谋利、控制百姓的工具。与其在内求变,让自己也成为盘中人,不如直接掀了这盘子。什么是礼法?天下人承认的才是礼法。”
言及此处,关于礼法的话题戛然而止,瑞初看着蓁蓁眉心微蹙,转回最初的话题:“我准备兴建织造工厂,南地能出好丝绸,北地也能纺出好毛线、好布匹。”
织造工厂只招女子为工,有了经济实力,只要不是太逆来顺受的懦弱性子,在家中的腰板就会逐渐直起来。
等更多只招收女子为工的位置出现在市面上,最底层的百姓家中的女性地位也会逐渐提升。
南地礼法之说盛行,但女子地位却还隐隐胜过如今这素有“尊姑奶奶”之俗的满人做主的京师,是为什么?
无非因为江南之地纺织业发展繁盛,女子纺织的收入足够养活自己与儿女,成为家庭收入的主要来源。
能自己赚钱,腰杆子自然就硬了。
这是由下而上。修建女子书院其实也是由下而上,但书院开局针对的目标就是勋贵官宦家庭之女,为了保证顺利发展,最初的几年决不能落下格调。
在最初的几年,它的受众范围只能是勋贵宗亲、官宦人家的女子,对外也决不能宣扬教授四书五经子史书籍,琴棋书画、规矩礼仪……这些她们在敏若那学来的调剂,必须要成为书院中至少对外宣称的主流内容。
京城需要这间书院培养出来的,是林下风致、端庄典雅的大家女,而不是满腹诗书经纶的“才女”。
这对于蓁蓁来说,就是一个可能有些残忍的事实。
而这样的起步发展,对后续书院的掌舵人便有更高的要求。一旦后续执掌书院之人思想发生偏移,或者书院落入他人手中,这座书院,反而会成为蓁蓁所厌恶的礼教、世情的帮凶。
除此之外,还有在发展平稳之后扩大招生需要考虑的,为家境微寒出的学生提供合适的兼工岗位,甚至助学、奖学金,这对学校的财政也是不小的要求,甚至可能需要书院有自成一套的财政营收体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