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僖贵妃她不想奋斗了+番外(184)
她看着瑞初,郑重道:“这句话,千万不能在你皇父面前说,也不能在外人面前说,知道吗?自夏至今,九朝六十几国,都是一姓、一家、一朝,你此言若出,便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也是在违背你皇父——他正是这家天下的家主、君王。”
她抱紧了两个孩子,忽然久违地感到了迷茫,但并不惊慌,她定定地注视着前方,道:“皇权是这世上最大的权利,言语之间便可定人生死,皇权稳固之下也没有父子父女之情,汉武帝杀太子刘据,武则天杀太子李弘,皇帝心里最重要的永远只有权力稳固独坐江山。今日你的话若传出去,咱们母子三人必死无葬身之地!”
安儿头次听她说这么严重的话,吓得忙伸手抱紧了敏若,连声道:“额娘不怕,有安儿!”瑞初也忙道:“瑞初知道,额娘别急!瑞初出去一定不说!”
“好,好。”敏若长长地舒了口气,定了定神,轻抚着儿女的脊背,“额娘只求你们两个都能平安健康地长大,你们知道吗?”
二人用力点头,岑静许久之后,敏若问道:“瑞初,你的第三问呢,是什么?”
瑞初才被敏若吓了一下,虽然从前敏若也隐隐地告诉他们这一点,但她还是头次如此清楚地知道——她的阿玛不仅是她的阿玛,还是天下君王,那么疼爱她的皇父,也会不顾一切捍卫自己的权利。
她抿紧了唇,内心斗争激烈,听到敏若这样问,想了一会,才低声道:“第三问,我有两疑。第一疑,若是虞云有心劝咱们离开,为何不在一开始便开口,进屋之内他也有几次开口的机会,却直到我和哥哥喊出‘阿玛’,哥哥说打她板子的时候,才叫咱们离开,并说破虞谢氏与知府的关系呢?
第二疑……我想我或许已经明白了,额娘。”
她坐在敏若怀里,仰头看着她,“阿玛一定要在门口宣判虞谢氏罪行、对他们的惩处,回来之后又那么高兴,说我是他的福气,是因为权力的稳固,对吗?”
她呐呐道:“因为民心,阿玛需要民心,需要百姓的信服,可如果真心对百姓好,百姓过得好,自然万民归心,民心为何还需要算计呢?……阿玛喜欢我,也是因为我一出生就给他带来的民心,对吗?”
瑞初仰着头,敏若看出她的眼圈有些红了,一瞬间心里也酸酸涩涩地不是滋味,但此时此刻,敏若忽然明白了。
今日一行,瑞初的奇遇不是明面上遇到、施恩并带了回来的虞云。
瑞初的奇遇,在她的心里。
一颗仁人之心,一颗尚且稚嫩天真,却莫名通透的心,一颗,装着百姓的心。
敏若伸手贴着女儿小小的胸膛,倾身在瑞初的额头上轻轻亲了一下。
她的女儿好像要长大了。
敏若想,不知能长到多大、多高,但她会尽她所能,为瑞初遮挡还不能直面的风雨,让瑞初能平安成长。
作者有话要说:
①:《史记》
第八十八章
她思忖良久,她并不愿在女儿这样小的时候就将人性清清楚楚地告诉给女儿,但瑞初早慧,若随意糊弄过去,一怕糊弄不住,二怕对日后不好。
半晌,敏若方道:“你汗阿玛当然很疼你,额娘相信这份疼爱是出于真心的,你皇姐们出生时都没有吉兆,你汗阿玛不也一样疼她们吗?”
瑞初板着小脸,眉头皱着,轻轻摇头,“不是的,不一样。……额娘最疼我和哥哥,不是因为吉兆,对吧?”
她仰起小脸看向敏若,敏若笑眯眯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额娘当然最疼你们,你们是额娘的骨肉,额娘怎么会不疼你们呢?哪怕你们淘气、再气额娘,额娘都是最疼你们的。”
瑞初抱紧了敏若,把头埋进她怀里,声音有些闷闷的,“那就够了。”
安儿也把自己挤了进来,道:“额娘当然最疼咱们了,妹妹你不知道,额娘生你的时候,有那——么疼,赵嬷嬷说生我的时候还好危险,那么难过额娘都把咱们生下来,当然最疼咱们!”
他活泼强壮得小牛犊子一样,说话也掷地有声,瑞初见过宫中女子有孕,但还没见识过生产,听到安儿这么说,皱着小脸抬头看敏若,伸出小手摸摸敏若的肚子,“额娘——很疼吗?”
敏若笑了笑,揉揉她的脑袋,“谁生孩子不疼呢?不过看到你和哥哥的时候,额娘就一点都不后悔了。……好了,咱们不说这些,你的问题,额娘现在就能回答你。但人心是这世上最复杂的东西,只有你自己学会看、学会分析,才能真正掌握其中的关窍,你真的要额娘现在就告诉你答案吗?”
瑞初想了一会,轻轻摇了摇头,敏若便又笑了,温柔地替她理了理鬓发,轻声带:“不要怕、不要急,你还有额娘,你与哥哥都可以慢慢长大,一切都有额娘呢。”
有额娘为你们遮风挡雨,有额娘为你们谋划前路。
瑞初今日见了太多、想了太多,心神激荡,敏若牵着她回了房间,命人煮了安神汤来,少少叫她喝了半盏,坐在床边轻轻拍她,“睡吧,睡吧,后儿个咱们再出去逛去。”
瑞初乖巧地闭上眼睛,敏若知道她一时半刻怕是睡不着的,便没等她睡过去,略坐了一会就起身离去。
出了瑞初卧房的门,就见安儿等在门口,她一扬眉,笑着道:“怎么,你也有惑要解?”
安儿抿着唇点了点头,敏若道:“回去说。”
安儿道:“儿子只有一个疑惑,边走便说吧,等会我也回房里。”
“也好。”敏若自然欣然应允。
安儿思忖着,缓缓道:“今日虞云,是否存了利用我们之心?”
他半大不大的年岁,会看一些人,又做不到将人分析得十分清晰透彻,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向额娘求教。
敏若知道他多半是想问这个,笑了笑,道:“你要知道,这世上没有一个人是非黑即白的。虞云那会是看出你们身份不凡,才喊破此事,不过倒也不算多坏的心思,在苦难中艰难长大的孩子,懂得保护自己是一件好事,我们不能强求他一定刚正不阿、是非黑白分明。
为了保护自己,有一点小心思无妨,额娘倒觉着他是个好孩子,眼光清正、不卑不亢,相仿的年岁,不同的处境,看到你和瑞初也没有嫉妒之心,多好的心性啊。你舅舅会教好他的,这世上已有太多的可怜人了,咱们能帮到一个是一个吧。”
她低头看着安儿,见他皱着眉若有所思的,忍俊不禁地道:“你舅舅当年可混不吝多了,纨绔子弟一个,如今还不是威风八面威严得体?他是额娘教出来的,如今,看他能把虞云那孩子教成什么样吧。”
安儿认真地道:“儿子知道了,以后看人不会再武断地下定论,如额娘您一样,多看、多思。”
“好,真是额娘的聪明崽。”敏若用力揉一把安儿的锃亮的大脑门,安儿总感觉他额娘这个动作像极了他和四哥揉那只小京巴,但想想额娘揉舅舅也是这样揉的,也没影响舅舅威武庄严啊!
于是那点怪怪的感觉就都烟消云散了,乖乖地站在那里让敏若揉了好一会,敏若收手的时候他还怪不舍的。
走到他房间门口,敏若转身回正房去,安儿行礼送敏若,站直了身子后抬手摸摸头,认认真真地想:额娘若是每日都这样揉我的脑袋,我是不是就能更快长得如舅舅那般高大威武了?
回到正房里,敏若只留了兰杜兰芳在近身侍候,忽然问:“今年几几年来着?”
兰杜明显愣了一下,半晌才笑道:“娘娘您今日是累糊涂了不成?您是皇上登基那年生的,您说今年是多少年了?”
敏若其实是问公历,问出口就知道得不到想要的回答的,她只能对兰杜笑了笑,然后轻声嘱咐:“你帮我记着,回京之后告诉兰齐,让他转告出海的商队,多注意海外的新鲜消息,尤其是海外大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