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主今天又打脸了+番外(119)
茶凉,茶苦。
阿九原是不喜饮茶的,但无寿阁的乔长老是个老茶客,二人又时常商量阁中事物,渐渐的,他在对方潜移默化的影响下习惯了喝茶。如今三年过去,他也算尝遍天下名茶,终于品得出好歹了。只可惜那个送茶的人,却觉得是时候该给他送终了。
阿九放下茶碗,茶水漾漾映照出自己的脸。
三年前。
乔长老语重心长地劝刚接下阁主之位的阿九惜才,告诉他夏浪是个值得留用之人。
当时阿九尚未着手打理阁里的烂摊子,对这其中的繁琐冗杂没有切身体会,更没想过撂挑子交给别人,所以并不能体会惜才的必要性。何况夏浪是个仅次于老阁主最擅练蛊驱蛊之人,说不定曾折磨过他们的蛊虫他也有份参与炼制,这陈年的仇与恨,就算他自己不想讨,他也要替死不瞑目的阮大哥他们讨。但最终,他还是被乔长老说服了。
乔长老对他说,夏浪不过是为人所用罢了,如今换了主子,用处自然也就不同了。当年是练蛊为祸,今后也可以炼药救人。
他还说,若是肯给夏浪一个机会,多一点时间,说不定能治好神志受损的十文。
阿九动摇了,他将信将疑地亲自约见了夏浪。时至今日,阿九仍记得那一日,他见到了台阶下匍匐跪倒的夏浪,骨瘦如柴,神色憔悴。听他辩解说自己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己,为表对新阁主的忠心,已经以身试蛊炼药,不幸失败,武功折损了大半,身心也备受折磨,命不久矣。
阿九其实不信夏浪的忠心与鬼话,但他还是不可避免地生出了一丝怜悯之心,犹豫了。这一犹豫,就野放三年,间接造成了今天的局面。
阿九:“……”
一抹天青色突兀地闯入眼帘。
有个北望派的小弟子托着一件新衣,恭恭敬敬地递向阿九。身旁还跟着一个年龄稍长的师兄,两手各托着一盘点心与一罐浓汤,热乎的,像是刚去后厨现做的。
小弟子说:“大师兄吩咐说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可我们没有其他新衣服了。就……就……”
小弟子似乎不太情愿,支支吾吾了半晌才说:“这是我们偷偷给师兄准备的礼物,是恭喜他接任掌门之位的,但……总之现在给你了!”
小弟子苦着脸将新衣叠放在桌上,手放开了,眼神却依旧粘着,迟迟不肯离开,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
阿九轻笑一声,也不见外,毫不客气地从北望派小弟子眼前捞过衣服,品评道:“不怎么样,还算凑合吧。”
“你怎么这么——”
讨人嫌啊。
小弟子话未出口,就被比他年长的林师兄用眼神打断。
师兄吃的盐到底是比小师弟吃的米还多,多多少少积攒了些江湖阅历,比年轻的弟子更懂得处事之道。他深知如今北望派人才凋零,既然对方是友非敌,又对北望派施了恩惠,无论多么嘴里不饶人,也应当以礼相待。
他朝着阿九一拱手,真诚道谢:“这位公子今日出手相救我两位师兄,大恩大德,北望派上下定铭记于心,今后必当衔环结草相报。”
阿九:“……”
当年夏浪说他忠心于自己,他并不信。
如今北望派的人说大恩必报,他却愿意相信对方所言不虚。
他亲眼看到这群人真心诚意替同门彼此奔忙,眼里的焦急与关切不似伪装。如今他们说要报恩,眼里是如出一辙的笃定。
阿九接过汤罐,拿勺子舀了一口汤。这顿临时的夜宵虽然制作的比较仓促,味道却不差。阿九将手伸进怀里,两指夹出两张银票,叩在桌上。
“夜宵钱。明天去兑了,晚了,可就不值钱了。”
林师兄:“这,我们北望派已经承了恩公大恩,怎么能……”
小弟子一把抓过银票,鼓着脸说:“林师兄,都什么时候了还客气什么,给大师兄买药的钱没找落呢,大不了咱们以后卖艺还钱啊。”
堂堂一个武林门派,要靠卖艺还钱,可见北望派是真的落魄。
林师兄无奈,但小师弟说的又在理,为了给自家大师兄留买药钱,他只得厚着脸皮感恩戴德地收下。他一面端详着这小师弟递过来的银票,感恩阿九雪中送炭,一面又不解其意。
他认得这两张银票的出处,毫无疑问是范家钱庄发行的银票。范家在兰萍县家大业大,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他们家钱庄印制的银票,一向牢靠。怎么会如恩公所说的,过了今晚就不值钱了呢?
他虽在心里打定主意认为阿九仅仅是在开玩笑,但还是出于天性的小心谨慎打算明早就去钱庄等开门兑换银子。毕竟他们北望派是真的缺钱急用,没必要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