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鹤+番外(184)
一直被秘密打入冷宫的九皇子之母宸妃也被特赦,即使被暗中监视着,这也是她一生中少有的自由。她恨所有的一切,所有人所有事。唯有面对自己的儿子时,痛与厌恶中混杂了愧意。
她很聪明,即使神智已经陷入歇斯底里的边缘,但偶尔的清醒足够让她联系上回孤旧日友人了。
这是她为数不多能为他做的了。
而那时的赵应祾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明白。他只觉得新奇。
什么都新奇,什么都回味无穷。
原来苍穹真是无尽的,原来饭菜如此热气腾腾,原来世上有这么多东西……他都没见过。他看得眼花缭乱,如果那时知道万花筒的话,他就会用它来形容。形容世界是装在一个小孔里的无数糖果外衣,五颜六色,他看不尽也看不厌。
他坐在最不引人注目的席尾,想把桌子上的东西都吃完,可是那个守着他的嬷嬷不允许,还使劲掐他腰上的肉。不过赵小九也不是什么善茬,狠狠抓着那老怪物的手咬了一口便跑了出去。
赵应禛并不知道这些事情。他那会儿正在围场中打猎。
春日清和,景熙熙,燕喃喃。
游人成队,骑马拉弓,好一片热闹景象。
有官员射中了飞鸟,却不知落在何处,他帮着一块儿找。
那便是相逢第一出。
红红白白簇花枝,终嫌来时晚,才到处、春风起。
瘦瘦小小的赵应祾就蹲在地上瞧那被箭射穿翅膀的鸟。
他那时还不认识他,见他穿着精致却又不像被好好生养的模样,还以为是哪家大臣带进来的庶子。
那小孩不怕人,只是抬头往向他,一双眼睛框在那尖瘦的脸上显得格外大,满目好奇。
他用回孤语问他,“……?”
十二岁的赵应禛听不懂,只能摇头。
那男孩又指了指倒在地上的鸟,“它?死?”
他问,它死了吗?
赵应禛望着那地上的血积起一小汪,心知那鸟畜必是活不了了。况且春蒐就是为了打猎,总不是为了来赏鸟。
不过他却下意识地再摇头,“大抵还能救活。”
“我带你去帮它包扎?”
他走上去拎起那只鸟,回头想去叫男孩一道,却发现那人突然不见了。
微风困在春围中,远远有官员们朗声说笑之语,这树丛却安静得只闻虫鸣。
一片汪洋绿意。
他仿佛做了场梦,梦到一个站在被射中的鸟旁的男孩。
该不会是鹤鸟成精了罢?
胎仙、胎仙。
他笑自己遇到了个求救的小神仙。
总之,他最终还是救了那只鸟。
赵应禛收回望向屋内的目光,突兀地后知后觉,原来一切早有预兆。
他从来不是恻隐心泛滥之人。
只是因为那是他的蝴蝶!是他的鹿!是他的小鹤啊!
他怎会不心疼?
怎会不要他?
又怎么会不爱他?
他不知道怎么回应花旌方才的问话,就像他不知道赵应祾会不会相信他——相信他以后的温柔不止是因为同情,也不止是因为“路濯”。
他想,若是不信的话,那少年就去相信他的悔与疚罢,去相信赵应禛会因为愧意而永远留在赵应祾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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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这章的时候在循环“The Island Funeral””The Runaround""地尽头"和"让她降落"
每次到赵应禛视角我就像个感情丰富的水龙头,一直流泪
第83章 应恪 笑无言(一)
赵应恪自幼时起便知母亲与他人私通。
欺君罔上,伦乱后宫,这是要掉头的大罪。纵使碍于颜面,皇帝不会将之宣扬至天下皆知,但宫中法子这么多,在彻底了断之前总能叫人尽可夫的婊子生不如死万万次。
看看无忧宫的宸妃就知道了。
他那时刚开始读圣贤书,不过伦理纲常、礼义廉耻之类是耳濡目染而成。这皇宫,不,这天下早有一套分辨是非对错的准则,他哪能不明白。
他只是不明白,父皇如此宠爱母亲,为何她还要做出这等丑恶之事?
历元帝偏爱淑贵妃是后宫上下都知晓的事情。
皇帝每月月初固定有两日会宿在清和殿,这和每月中旬要留宿中宫都成了他的惯例。
这意味着赵昌承以皇后之礼对待关若媛。
他始终觉得自己亏欠了淑妃,以至于在他心里,临江侯府的小郡主才是他的发妻、关若媛生的四皇子才是他的嫡子。
这心里话是他亲口对赵应恪说的。
他无事时便指导四皇子读书写字,就连骑马射箭也是他手把手教的。他将他养在身边,别的皇子十天半个月才能盼得父皇见一次,而他们仨却好似寻常人家的夫妇与子,其乐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