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鹤+番外(11)
前朝南都,皇帝醉心道教,曾下令“百日传经,筑塔颂道”。让天下能人巧匠于五台山、敦煌等地绘十里壁画,召集世间文人墨客书万卷经纶。一时间,烟雨立千百亭台楼阁,江山闻万千骚客争鸣。
虽说最后诸侯四起,群雄逐鹿,南都皇室一朝倾灭,天下割裂至五朝十六州。但那段历史仍旧和这些宝塔寺庙一般流传至今,未曾腐朽。
赵昌承转动手上扳指,又继续道,“你所言非是易事。”
赵应祾早就料想此事不会轻易完成,心里平淡无波,面上倒是一副热切模样。
“今年已到岁末,此事最早也得明年开春才可付诸行动。”皇帝不等他开口就说道,“不过比起整日无所事事,你也算是有心了。”
他沉吟几瞬,点了工部侍郎纪秋白上前,“你分内的事向来做的不错。这次便由你从旁协助九皇子罢。”
纪秋白应下。
皇帝的目光落到第一排众皇子身上。个个低眉顺眼,乖巧得紧。
赵昌承:“栎儿,户部的事就由你同你九弟商酌。他平日性子沉闷,同外人也不常见面,你做兄长的提点些,也容着他小孩子性情。”
藉由腿伤,赵应祾连这些年每月的请安都推脱了。皇帝也眼不见为净,连派人看望他都不曾。
赵应祾乐得自在,正合了他往外逃的意。
皇帝这番话看似是对幺儿的宠溺。可只要知晓一点那薄纱下的真相,便会明白这绵里可谓处处藏针。
赵应祾却似喜不自胜,带着孩童般渴望证明自己决心的莽撞,颤着嗓子道:“定不负父皇重望。”
此事就算是这么定下了。
李公公见无人再向前进言,便弓着身低声问皇帝,“今日可还有要紧事?”
“便先如此罢。诸位卿家也早些回六部敲定诸事。”皇帝摆手,“庄王还等着呢。”
说罢,他便扶着龙椅站起身来。李才安眼疾手快,嘴里高声喊道退朝,又扶着皇帝在一众“恭送陛下”声中下了金銮宝座。
待皇帝出了太和殿,众人才往外走去。多是相熟的三两人走在一块儿。
出了宫城也没人往衙门赶。
这上朝的事说起来是光宗耀祖,实际却也磨人得紧。此时已过辰时,大臣们却还滴米未进,只觉得腰带拴着肚子皮,硌得慌。
刑部衙门同大理寺、太医院修筑于天门街东侧,翰林院则同其余几部落于天门街西侧。
不过翰林院向来自持清高,秉承绝对中立的态度。即使与其他官员有私交,面上还是平淡如水,客气生疏,连早饭也不与六部搭伙。
翰林院众人平日里最爱去的茶楼饭馆名曰「南楼一味凉」,取自诗句“四顾山光接水光,凭栏十里芰荷香。清风明月无人管,并作南楼一味凉”。
其楼阁不大,也就上下两层,装修得倒是妥帖。楼下大厅留给歇脚打尖过路人,楼上隔了三个雅间,门匾上分别书「四顾山水」、「十里荷香」、「清风明月」。
一听便明白这楼风雅十足,正合文人欢心。
赵应祾跟着周觅等人坐进了「四顾山水」。
他已用过早膳,自然笑着婉拒其余人的好意。众人食不言,他便在厢房角落逗弄笼子里的鸟。
鸟笼旁放一曲屏风,烟光草色,水石潺湲。鸟雀偶尔啼鸣,算是别有生趣。
要说他为何会兴起修筑藏书阁的念头,其原因确实与他在江湖游历的这小十余年有莫大的关系。
当年他为出征庆州的三哥失魂落魄之际,却是其母的回孤旧部寻找良久接近他的机会。因为他们兄弟二人此前可谓是形影不离。
四叔说他是他们的少主,他们会将皇帝作为君父应该承诺,但没有给予他分毫的——最好的武功学识以及财富权利都带给他。
回孤人忠心耿耿,一片赤诚。
赵应祾却是双目无神,不是长久地朝北方望去便是看自己那条跛着的腿。
他只呆呆问了一句,“可以带我去北府军部吗?”其余的条件皆充耳不闻,仿佛偌大天地,仅此一件重要。
回孤旧部应下了。赵应祾也就跟着他们做天涯奔流客,一路西行。
不知道是该感叹他们的行踪诡秘、伪装精巧还是皇帝对这个儿子实在不上心、不见面才是最省心,这些年竟一点异样也没有被察觉。
他们去了回孤,最终在晅边境的落风门下拜“误尺道人”傅春雪为师。
傅春雪乃女中英杰。虽前半生命途多舛,遇人不淑,却也得幸受赫赫有名的狂剑「今古一同」柳愁闻相助,习得纯正的内力武功。
而在柳愁闻归泉、狂剑交付命中人后,傅春雪自己建立了落风门,多收养无家可归的孩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