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鹤+番外(10)
他的声音很小,眉头也因为苦味皱成一团。
“哥哥不要离开我。”
赵应禛愣愣地看着他俯身叼走自己手上的糖,又说了一遍——不要离开我。
愧疚大抵是世上最不易摆脱的枷锁,它是如此温柔的拥抱,却一寸一寸地收紧、缠绕,变成喉头的一股涩意,让人在酸楚中窒息。
赵应祾沉迷于这种连系。
他没有进一步的计划,甚至当时推开楚玥亭也只是下意识的冲动。却如此意外地收获了这样的亲密。
楚家自然没有再提起婚约,在朝堂上亦是低调。除了时常送点补品到皇子府,基本算是完全消失在了皇家面前。
虽说仕途一时受阻,楚家人更多却是在庆幸没有惹怒皇帝。
赵应祾也没有再在意他们。
原因很简单,因祸得福,他跟着赵应禛一起搬进了新落成的三皇子府。
那段日子可算作梦一场,将欢愉具象化,拖着那颗心滚入这万丈软红,平白又多了份敲打不得的痴狂。
①「喷日舒红景,通蹊茂绿阴。」韦处厚《盛山十二诗·桃坞》
第5章 南楼一味凉
“殿下,前头就要到太和殿了。”肖杨一直走在九皇子右边,虚虚扶着他的手臂。
赵应祾点头,超前方望去——太和殿下阶梯层叠,御路踏跺平整大气,远远望着便觉气势恢宏,轻易冒犯不得。
他不涉政事,一般不往太和殿去。
唯一一次也是十年前。
他想拦住投戎的三哥,拖着条残废的腿也要跑去。只可惜在台阶上摔了一身灰也没赶上父皇那句允准了。
他拍了拍袖子,面上带笑,回应肖杨,“不知父皇见着我会是何等惊诧。”
肖杨恭敬地扶着他,“自然是只有喜没有惊。”
赵应祾笑得越发明显,好像去上朝真是一件寻常的骄傲事,而他不过只是个需要父亲夸赞的小儿子,如此容易满足。
正说着,就见翰林院大学士周觅走近。
周觅向赵应祾请了安,自然地同他一起走入太和殿。肖杨告退,与一众太监家奴于偏殿等候。
“殿下提议的那事,老朽已同翰林院诸位上书。只等您今日再和皇上述一遍。”周觅五十有余却精神矍铄,目光炯炯,威信亦是不必言说。
“有诸位帮衬,自然是最好的。”赵应祾拱手,说得真诚。
“殿下体恤民情,有所作为。这便是我们的分内事。”周觅平时不苟言笑,清高自傲,对于民有利的事却是从不吝啬,直言进谏的事也没少做。
虽说这般不免树敌一二,却也从某种程度上整肃朝廷风气,于混沌中注入清流。其一派人士堪称中流砥柱。
两人相谈寥寥几语,气氛倒是融洽。入了正殿后便各自往自己的位置走去,整理衣冠,等待早朝开始。
赵应祾同一众皇子站在最前排。他位于最左边,身旁只有八皇子赵应栎。
小时候的赵应栎和他闹得不可开交,自他的腿受伤后到跟变了个人似的,成熟稳重得很。
话不多,殷勤不少。
平日里往北边军营的家书由赵应栎一齐寄出,因此两人还有点联系,不像和其他几个皇家的弟兄,于赵应祾而言,他们皆只是知晓名字的陌生人,还得提防着;当心哪一日踩进了他们的利欲漩涡,惹得一身腥臭。
皇帝赵昌承在众臣的行礼请安声中坐上龙骑,抬手让太监叫了声免礼。
他对突然来上朝的九儿子没有什么多余的反应,一如往常。
这几日早朝的重点还是在即将班师回朝的北府军上。
凯旋回城迎接的礼制、场地、将士们的奖赏去留、伤残兵员的处理、祭祀、典礼……全都需要反复商酌确认,六部没有一个人是闲着的。虽官员们大多条理清晰,只是事物繁杂多乱,全部堆积在一起还是有些棘手。
“太后三日后将回京,大抵再过七日便可到了。”礼部尚书于楠拱手出列,“太后寿辰十一月初七,如今已十月十五。若庄王殿下再耽搁,怕是会误了吉日。”
“朕知道。”赵昌承摆摆手,“这几日也商讨得差不多了。兵部同户部再核查一遍,便将旨令送到庄王手上去吧。”
皇帝将这些事一一提点,末了才看向位于首列的赵应祾。“于各地修筑藏书阁一事,朕同诸位翰林院学士所想无异。确有万般好处。”
他顿了顿,户部尚书黄访文便拱手出列道:“若真如九皇子所言免除书费、公开借阅,哪各地怕是难以管理。且战事刚过,国库不裕,若兴土木,民愤难盖。”
赵应祾跛着腿往前走了一步,“儿臣以为各地寺庙多有闲置,公家祠堂占地亦绰绰有余。皆可挪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