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卫韫应了一声,端起酒杯的时候,瞥见自己手掌上绑着的白色细布。
那是昨天夜里,谢桃离开之前给他包扎好的。
“大人以为,这次是谁要杀你?”盛月岐问道。
卫韫回过神,喝了一口酒,掀起眼帘瞥他,“还用问?”
盛月岐举着酒杯,摇了摇头,“大人,你可真难,这太子把你咬得也太紧了些……不过话说回来啊,大人你就不想做点儿什么回报一下?”
“他是太子,他能动我,我却是不能把他怎么样的。”
卫韫自己斟了一杯酒,漫不经心地喝了一口。
“……你别装行吗卫大人,还说没想法呢?你不是让卫敬去处理那李天恒了吗?”
盛月岐的语气有点轻飘飘的。
今晨在朝堂上,便有人给启和帝递了折子,参的便是那巡夜军统领李天恒玩忽职守之罪。
那是太傅许地安的人。
他是在帮太子赵正倓自断一尾,收拾烂摊子。
卫韫还未来得追究此事,便已被许地安抢先了。
“一个李天恒,死了便是死了,对于太子而言,根本无关痛痒。”
卫韫唇畔的笑意很淡。
盛月岐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即便这个李天恒的生死并未被太子看在眼里,但卫韫还是杀了他。
看来昨夜,这李天恒,是撞到枪口上了。
——
谢桃在食堂里吃完午饭之后,和施橙回到教室里的时候,空调开得很暖,一下驱散了她身上的许多寒气。
在座位上坐下来,没几分钟,她就有点昏昏欲睡了。
趴在桌子上,谢桃没一会儿就闭上了眼睛,沉沉的睡了。
梦里勾连在屋檐间的一盏又一盏的花灯将那一片漆黑的天幕照得透亮,却在下一刻,散落下来,犹如坠落的颗颗流星一般,烧成了一团极大的火焰。
人群冲撞着她,把她和那个穿着殷红锦袍的年轻公子越推越远。
刀刃上泛起凛冽的寒光,谢桃费力地在人群里逆流而上,想要跑回他的身边。
“卫韫!”
她一遍又一遍地唤他。
忽的,殷红的鲜血迎面洒在了她的脸上,她呆愣愣地站在那儿,半晌伸手抹了一把,垂眼时,就看见自己的手掌里是一片粘腻的血腥。
不知道什么时候,周遭的人已经跑得不见踪影,唯有地上的躺着数十个死尸,鲜血从他们身上流淌出来,蜿蜒到了她的脚边。
而他手里握着一把长剑,站在没有硝烟的火光深处,金冠已不知道什么时候掉落在了地上,殷红的发带随风从他的指尖飘啊飘,飘落在她的眼前,遮挡了她的视线。
她颤抖地伸手扯下来,却刚好看见他披散着长发,提着那把带血的长剑一步步向她走来。
谢桃猛地惊醒。
她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连忙去看自己的手掌。
没有血。
指节蜷缩起来,谢桃失神地盯着自己手肘下的练习册,整个人都显得有点恍惚。
下午放学之后,谢桃照例去了甜品店里做酥心糖。
小酒馆那边暂时只用放假的时候去,上学期间她是不用去的。
晚上八点,谢桃回到了租住的房子。
她坐在书桌前,把手腕上的红绳解下来,又开始翻花绳。
金丝从红绳上流散了金光出去,在半空中形成各种各样的形状。
她什么时候,才能像谢澜一样,能够借助这根红绳,学会更多的术法呢?
想起了卫韫,她的脑海里又难免回想起昨夜在护城河畔发生的一切。
如他所言,他所在的那个世界,和她的世界,是完全不一样的。
所有在电视剧里轻描淡写的情节,在那里,却是真实的血腥搏杀。
而那些人,都是来杀他的。
正在谢桃神情恍惚的时候,神秘的淡香袭来,淡金色的光芒将她包裹,不过片刻,她再抬眼的时候,已经站在了卫韫的书房里。
身着紫棠暗纹锦袍的年轻公子立在案前,方才吹灭了手里的火折子,望着她时,那双瞳色稍浅的眸子里仿佛顷刻间多添了一丝暖色。
谢桃望着他,又忍不住晃了神。
“傻了?”
卫韫见她傻站在那儿,便走了过来,手指轻轻地拂过她耳畔的浅发。
两个人在内室里的桌前坐下来的时候,卫韫拿着一本她之前带给他的书,在灯下垂眸看着。
“可还是惦记着昨夜的事?”
许是因为谢桃许久不说话,只是趴在桌前偶尔往嘴里喂糕点,卫韫便忽然说了一句。
他抬眼看向她,“你还是怕了。”
“……肯定怕啊。”谢桃抿了一下嘴唇,小声回答。
她以前哪里见过这样真实的杀人场景,昨晚她甚至反反复复地做了噩梦,连觉都没有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