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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阙韶华+番外(351)

作者:薄荷酒/薄荷酒BHJ 阅读记录

天宜帝深陷梦魇,被连声的“陛下”叫醒,仍是惊魂未定,脸色又青又白,喘了半天才缓过气来。他不愿被人知道自己日间刚罚过静王,晚上便发作噩梦,更不想说出被幻象所扰,见到已故的皇后。喝了几口茶,勉强充做没事,打发内侍出去,却已无法再睡。

一个时辰后,他好容易迷糊一会儿,转眼又被魇住,不住挣扎梦呓,挨到天明,便觉头疼心慌,气短体热,只得命人去召御医。

同一个夜晚,在洛湮华而言,记忆只到长宁宫外为止,眼前最后的画面是洛凭渊焦虑而难以置信的神情,对自己说:“皇兄,别怕,我带你去找父皇要解药。”他似乎还听到了雷鸣般低沉的宏大声响,但已经无从辨别那是什么。

一波波袭来的疼痛煎熬,无穷无尽,越来越是剧烈,身体的每一寸都好像已经支离破碎。当他觉得几乎再也熬不住的时候,凌迟的痛苦终于渐渐减弱,代之而起的是灼热。如同从布满利刃的冰潭中被捞起,放在炭炉上炙烤,要将身体里每一丝精力、水分消磨殆尽,不知何时才有尽头。但他开始感觉到了身侧来去的脚步声,苦涩温热的药汁,低低的细语交谈以及呼唤,雪凝清脆焦急的语声,李平澜平淡的话音,临翩清冷的音色,似乎还有小绫。但他无力听清,更无法回应,或许这些不过是出于渴望的臆想、病痛中的幻觉。

渐渐地,层层不安从心底升起,蔓延开来。小绫好像在哭,伤心地不住抽噎,非常需要安慰。还有凭渊,他知道洛凭渊就在身边,能听到清朗熟悉的声音,觉察到温暖的内息,但为何这一切像是笼罩在不同平日的压抑里,混合了悲伤、失望和愤怒。

洛湮华努力想要清醒,有什么不愿见到的事情已然发生,不能放着不管。在所有知情与不知情的人中,凭渊是不同的,只有他一个被自己一直瞒着,从最开始到现在,直到长宁宫外的四目相对。那一瞬,皇弟的目光就像遭遇了意想不到的重击,满是震惊与受伤。除了对天宜帝失望,一定还会觉得,长久以来被自己欺瞒了。

想挣脱昏迷实在太难了,为什么会这么衰弱,提不起一点力气。因为生病,所以格外惶惑不安,洛湮华昏昏沉沉地想,如果不快点醒过来,凭渊会不会生气地掉头而去,或者作出冲动的事来?

洛凭渊坐在病床边,他已经为静王运功转了两个周天,此刻正看着皇兄苍白的脸,怔怔出神。

奚茗画说,静王会发高热,是因为体内毒性阴寒,发作时冲撞于内,远远超出了身体的调节能力。本身的阳和之气就被逼向体外,故而烧了起来。此外,这些日子积累下的疲劳,还有心神骤然激荡也是部分原因。

“若不是从前调理过两回,现下就危险了。宫里的御医倒也不全是草包,救治还算得法。”梦仙谷主看着从宫里带回的药方,末尾署了谢嗣安的名讳。他肯如此评价,算是极大的褒扬,谢院正本人如能听见,必定会深感欣慰。可惜此刻他面前是心神全然不在状况的洛凭渊,旁边还有一个咬着指甲不肯吃饭歇息的关绫,叫人训不得又劝不好。

奚谷主被骂了一句骗子,想想的确理亏,就没同宁王计较,只是说道:“五殿下,江宗主瞒着你是有原因的,他受损不小,内腑需要调理些日子才能恢复元气,如果再动七情就更加伤身了。我说的都是实情,你有话要好好同他讲,别赶在这时候引他着急难过。”

洛凭渊默默听了,还是不吭声,奚茗画走出房门,外面白露和霜降正在熬药,树下还赖着一对,是林辰和严荫。他只有叹了口气,觉得实在没法管。

洛凭渊就这样一直坐着,任凭旁人的叮嘱掠过耳际也不理会。他觉得自己有权发呆。不知道云王是怎么看出来的,但似乎只要陪在旁边,皇兄就显得平静一些;方才不过出去与林辰说了几句话,回来时就见到昏睡中的洛湮华蹙紧了眉,明明没醒,看起来就是脆弱又无助。澜沧居外,不觉间月过中天,逐渐西坠,周围的人声往来也转为寂静。关绫还是被秦肃弄去休息了,顺便拎走了严荫,林辰也被安排住在含笑斋,暂时一道离去。

夜阑人静中,心底的声音格外清晰,怒意、不甘、失落,这些情绪属于自己;担心、焦灼、悲伤,是为了皇兄。洛凭渊分辨不清哪一种情绪更深更重,但它们都在咬啮着内心。他眼前掠过雾岚围场凄冷的月色,七月十五府中漫天的刀光血影。即使是从玉帛那里得知真相后失魂落魄度过的夜晚,他心里也不曾如此疼痛而迷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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