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夫人不防苏晗突然发脾气,她怔了一下,才连忙安抚道:“晗儿,娘不是那个意思,你别多想,娘不问了,不问了。”
苏晗红着眼睛,恶狠狠道:“别在我面前提谢翎了,烦得很!”
他说完,便甩袖走出去了,徒留苏夫人站在房里,怔怔的,不知如何是好。
却说苏老爷带着那玉佩,连夜又乘马车赶到了城西清水巷子,敲门时,心里还热乎乎的,像是要了却一桩心事似的。
来开门的是谢翎的那个姐姐,苏老爷盯着她看了两眼,只觉得这女孩儿生得实在好,就是没什么表情,神态冷淡,不大讨喜。
不过既然是谢翎的姐姐,他也不便说什么,只是将那些不喜埋在了心底,待来日再说。
苏老爷进了院子,不见谢翎,听施婳开口道:“他在灶屋。”
苏老爷这才进去,施婳站在院子里,盯着他胖硕的背影,没有动,她忽然生出了一种难受的感觉,就仿佛自己亲手栽下了一棵树,日日给那树浇水施肥,修枝剪叶,如今那树长大了,开出了花,结了果,却有旁人来说,这树原本是他家的。
一想到这里,施婳心里就更难受了,她也没去灶屋,反而去了自己的房间,关上门,不听不看,在心底里反复告诉自己,谢翎如今是个大人了,他能做得了自己的主,如成亲这种人生大事,也不必自己在旁边指手画脚了。
而且,他成亲了,也是一桩好事,施婳这么想着。
却说苏老爷揣着玉佩去了灶屋,一进门便见谢翎正在灶前烧火,灶上的瓦罐里还熬煮着什么,咕嘟咕嘟,满屋子飘香,苏老爷顿时惊了,啊呀一声道:“贤侄,怎么是你在做饭食?”
谢翎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没答话,只是道:“世伯来了。”
苏老爷连忙取出怀里的金鱼玉佩,递过去,口中道:“贤侄请看,这就是当年我与你父亲约定亲事的信物了,贤侄也有一枚,想必十分熟悉。”
闻言,谢翎接了玉佩,举起对着烛光看了看,忽然笑了,苏老爷见他笑,只以为他心里满意,便也跟着笑起来,笑过一阵,便道:“贤侄这玉佩也看过了,不如我们现在就商议商议?”
他隐晦地暗指谢翎与苏妙儿的那桩亲事,谢翎笑了一声,却道:“不急,今日天色实在晚了,我明天还得早起去学塾,迟不得,不如这样,明天傍晚,我亲自上贵府拜访,世伯觉得如何?”
苏老爷一想,也行,反正如今谢翎已经认下了这一桩婚事,不急在一时半会,遂道:“好,好,贤侄,那伯父就先回府里去了。”
谢翎嘴角带着笑意,还将他送到院门口,道:“世伯慢走。”
苏老爷晕乎乎地出了门,才想起那玉佩还在谢翎手中,忘了拿回来,只是门也已经关上了,他一想,罢了,明天再说也不迟,料想谢翎也不会反悔,在苏老爷看来,与他们家结亲,对于谢翎来说,那是瞌睡送上了枕头,于他百利而无一害的,他坚信谢翎会答应下来。
院子里静悄悄的,唯有墙角传来虫鸣,长一声,短一声,谢翎回转进灶屋,汤已经熬好了,热气腾腾,袅袅攀升,香气发散开来,整间屋子都弥漫着那一股香味。
谢翎用布巾包着,将汤罐端起来,菜谢翎早先便做好了,热在锅里,没叫苏老爷看见,否则他估计眼珠子都会掉下来,说不定会更加觉得这位贤侄平日里过得可怜了,连菜饭都要自己做。
谢翎慢条斯理地摆放了碗筷之后,这才去到施婳的房间门口,敲了敲门,唤道:“阿九,吃饭了。”
过了片刻,门内传来些许动静,门开了,施婳站在那里,淡淡地看着他:“走了?”
谢翎点点头,似乎不想多说,只是道:“我们吃饭吧。”
施婳望着他,仿佛在发怔,直到谢翎疑惑地叫了一声:“阿九?怎么了?”
她这才如梦初醒一般,移开目光,道:“走吧。”
第 70 章
这一顿晚饭吃得施婳食不知味, 她有些走神, 谢翎替她盛了汤,放在一旁,温声问道:“阿九心里有事?”
施婳猛地回过神来, 垂下眼帘, 道:“不, 没事。”
晚饭过后,谢翎依旧去温书, 他举着烛台, 站在施婳的门口叮嘱道:“阿九,早些休息。”
施婳点点头,看着那一点昏黄的光芒渐渐移向阁楼的楼梯处,少年身形挺拔,几乎将那光都遮挡住了,肩宽腿长, 他已经长成一个大人了。
施婳回身关上门, 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便是她自己,也不知道心中的难过是因何而来, 为什么叹气呢?
第二日晨起,谢翎一早送了施婳去悬壶堂, 便往城南而去, 他没有回头,自然也就没有看到施婳站在台阶上, 目送他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