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文若从早起就很不对劲,可卫广被琴声扰了心神,一时间被勾起了往事,连同一些有的没的记忆,也跟着全跑了出来。
卫广只会这一首曲子。
他的娘亲荀皇后曾是当年京城有名的才女,活着的时候,大概给卫广哼唱过几次,还给这曲子誊抄了曲谱,后来凤殿被卫瑄的娘亲霸占了,他母亲的东西衣物也全都成了不能留的晦气物,宫人们闻玄知意,就偷偷摸摸的打算拿出去烧掉,卫广虽没得娘亲的什么好,但总还记得那是娘亲的东西,在嬷嬷的帮助下,好歹拿回了两样,得了一本手写的曲谱,还有一本清静经。
那时候他天天在别人眼皮子底下,哪里能私藏东西,没几天便悄悄把这两样东西死记硬背下来,每日早起的时候,空闲的时候,默背这两样东西,就成了他经常做的事,等他到了青云山,学了音律,便知道了这是一曲广陵调,名字叫凤于飞。
可他母亲手里的这调子,和鼎国流传的凤于飞又有些不同,荀皇后是把这一曲洞箫,改成了琴箫合奏,成了两人的合奏之曲,只荀皇后病陨,这曲子也就没流传出去,连他藏在宫墙砖洞里的那本谱子,十几年过去,如今恐怕也烂成泥了罢?
在青云山时,卫广有意无意探听过,鼎国的凤于飞,到如今,也不过还是原先的曲子罢了。
凤于飞,苍龙舞。
便是方才他与人合奏之曲了,与他记忆中相差无二,那弹琴的这人是谁?
是偶然之举,还是刻意为之?
荀文若见卫广还在瞧着远处的烟波出神,似乎想穿过云雾追着那琴声去一般,神魂颠倒失魂落魄,荀文若心里醋海翻波,疼得厉害,别说像刚才那般生气放大招了,就是连呼吸都有些困难,最后只默默捏紧了拳,慢慢躺回了椅子上,闭着眼睛,眼睑却颤动得厉害。
这会儿连元沁都看出了卫广不走心,他和卫广元沁也算是一处长大,相陪相伴十年之久,最后竟是发现他既不了解卫广,也不了解荀文若,这两人身上都有些未知的东西,就他没有。
他一天就是几时如厕几时磨牙这两人都清楚,怎奈他连卫广吹得一手好萧,荀文若摆得一身好气势也不知道,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他还是郁闷了一翻。
元沁拿了自己的剑,坐到船头去,拿了块干净的布,靠着桅杆沉默地擦起来,很有一副忧郁少年的模样。
船上除了水声和沙沙得帆布声,再没了别的响动,荀文若等了半天,没见动静,就忍不住先睁开了眼睛,见卫广还痴望着,魂还没回来,忍无可忍地大叫了一声,转身‘咚’地一声跳江里去了,溅起了老高的水花,卫广坐的位置不怎么好,恰巧淋了一头一脸,回过神来就只看见了荀文若的袍角,惊了一跳,大声叫荀文若的名字,“小若,荀文若……你做什么!你出来!你在哪儿,快上来。”
他几人在邙山长大,虽没见过什么大江大浪,却也是经常下寒池游水的,卫广知道荀文若会水,可这漯河水比邙山寒池不知深了几倍,下面不知有多少毒蛇水草,卫广在上面见他不冒头,心里的担心一阵比一阵浓,在船边叫唤了一阵,急得脑袋都炸了,最后见江面上连气泡都渐渐没了,越想越担心,也一头扎进了江水里,又渐起了一阵水花。
元沁瞧了眼落回去的水花,又默不作声地去擦剑了,他瞧着渐渐平息下去的漯河水,顿悟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他这两个伙伴,别看平时闷不吭声乖巧得很,其实比他会玩儿多了,花样繁多,各式各类,有些莫名其妙的举动,让他这样曾给蜘蛛肢解过腿的人都觉得匪夷所思。
元沁瞧了眼远处的江水一色,擦完了剑就开始闭目修炼,只是不知是不是方才那曲子的缘故,他脑子里都是些花姑娘的形容词跳来跳去,搅和得他静不下心来。
戏文里说的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倾国倾城,究竟是哪种容貌?
元沁头疼的揉揉太阳穴,世间当真有如此绝色的女子,他又何时才可以见到呢。
☆、第十九章(第二更)
元沁坐在船头神游天外,再说卫广这边,他一跳下水去,就见荀文若闭着眼睛飘在水里往下沉,一动不动很是吓人,连忙游了过去。
卫广本就是水属性的灵气,入了河里更是如海底之王一般,比陆上更方便,排一排还能在水里排出个无水的空间来,卫广把荀文若拉进自己弄出的气泡里,摇了摇荀文若,又急又怒,“小若……”
卫广唤了几声,荀文若闭着眼睛不答,明显是不想跟他说话,卫广无奈,只得凑上前去,柔声哄他,“小若你怎么了…小若…乖若…乖若,你跟哥哥说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