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云景微微挑眉,拿过纸笺一看,顿时噗嗤笑了出来,“山有木兮木有枝……这奏章向来只说朝政,怎么还传起情来了?”
龙阳之风古来有之,卫广堂而皇之开了男后的先例,有个什么没见过世面的小官士子爱慕君威,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庄云景向来闲散惯了,规矩祖制向来不放在眼里,倒没觉得这事有什么好惊讶的,柳清却不一样,他为人本就克己守律,为官做事向来严肃认真,哪里能容得朝廷官员借奏章之便携私裹欲,更勿论是这等风花雪月之事,当下便肃了神色,拿过庄云景手里的奏章翻看了署名,蹙眉道,“方信?”
卫广这些年不怎么管理朝政,连朝廷官员的任免调配都由柳清楼子建全权代理,这方信兵部侍中的职位,还是他二人钦点的,这官位居侍郎之下,与朝中内阁仅有一步之遥,他二人任方信为侍中一职,一来方信确有才能,二来也是给天下学子们一个盼头典范,却没想这侍中上任不过三五日便生出这等事端来,柳清提笔未落,又犹豫起来,罢免朝中官员不算小事,就算他二人能全权代理,这等事理应奏表天听,可这事当真荒唐可笑,实在没有让皇帝费心的必要……
庄云景虽觉此事无伤大雅,但也深知此事万不能开了先例,否则日后人人效仿此举,上表天听的奏章当真形同儿戏了,只是此事在这时候,也不宜公开处置,此刻见他二人眉头紧皱,押了口茶笑道,“这有何难,表奏朝事的奏章该往上送的便往上送,至于信笺一事……若是一干朝臣知道有官员对后宫起了心思,恐怕不闹个天翻地覆不罢休,要我说就让这方信好好做他的中侍郎官……子建你再把人叫来暗地里敲打一番,他要是个聪明人,还能有个官做,若当真是个莽撞的,在这官场里恐怕也走不远,乘早打发掉也罢……”
临近册后大殿,此事确实不宜拿出来让帝后费心,这方信于朝事上确有几分才干,楼子建听了庄云景的话,亦是想放方信一马,遂也将这事丢在一边了,几人哪里知道,这方信原就不是个简单的,不过三五日的光景,便闹得朝堂上风风雨雨了。
原因便是这方信于奏章里荚裹私信的事走漏了出去,朝堂顿时一片腥风血雨,京城里陆陆续续出现了些朝堂官员私养小倌妓宠的事,各处男风楚馆也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大把的世家子弟为些貌美的公子小倌争风吃醋,险些弄出认命来,似乎这些年都相安无事的纨绔子弟终于找到了发泄口,各种匪夷所思的荒唐事也全都冒了出来,每日报上来的各类事件简直花样百出,朝臣们瞧着事态发展,也渐渐琢磨出味儿来,刑部侍郎和礼部侍郎每日焦头烂额,却是有苦难诉。
不用下属官员来报,楼子建瞧着案几上比之前足足多出三四倍的奏章,便知朝堂上现在是什么情况了,这两日想面圣诉职的官员不知几繁,楼子建随手翻着面前一堆换汤不换药的折子,有些哭笑不得,“看来这方信瞧上陛下是假,借机把事情闹大,反对陛下立后才是真。”
庄云景接过来扫了一遍,懒洋洋笑道,“他倒是个有本事的,如今京城这风风雨雨的,他的功劳怕也是十之八九,若他肯将这些心思老老实实花在朝政上,倒也能做些事。”
楼子建摇摇头,蹙眉朝旁边立着的彦北道,”去将赵将军叫来!”
楼子建说完朝庄云景柳清道,“我先进宫与陛下商量一番对策,明日册后大典百官朝拜,你让钦常调派些禁卫军,届时严加防范,免得出了什么意外冲撞了帝后……”
柳清与庄云景亦明白群民情绪激动,若真有些胆子大的带头,难保不出事,遂也点头应下,对待明日之事又慎重了些。
鼎国的皇宫内院经卫广的手没几年,便彻底荒芜了起来,除了随身的侍从安平,也就有那么三五个洒扫御书房的侍从婢女,都是些当年便从楼外楼跟过来的老人,对自家主子与元守真的事或多或少都知道一些,元守真能回来,皇帝的心情好了,安平等人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将宫外那些反对的流言说与卫广听,不但没说,还睁眼说瞎话一概将想直面圣上当面谏言的言官拦在了殿外,要他说这些大大小小的各类各式的朝臣们简直是吃饱饭没事干,自家主子勤勤恳恳清心寡欲几十年,别说是娶一个了,便是娶上十个百个,那也是应该的!
卫广作为鼎国几百年来最不合格的帝王,对朝堂上的事本也不算用心,他现在正立在元守真的房门外,气闷不已。
卫广扫了眼院门边缩头缩脑想上来劝诫的安平,等安平缩着脖子从门边消失了,才咬牙问,“元守真,你当真不肯理我?”